彧儿坚强的外表,不过是种保护色,其实她有颗极为敏感的心,她怕一次又一次的伤害,终有一天彧儿会受不了而崩溃。
不识情,就不会有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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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阳光一扫连日来的阴雨,阵阵秋风里带着淡淡的泥土香。
这么好的天气最适合出外踏青了。
冷清了好些天的庙宇又热闹起来,涌进不少善男信女。
“姑姑,今天我把所有的时间都空下来给你啰。”宋尔儒搂住宋月湘的肩膀,轻笑道。
当年因宋竞战坚决反对将女儿宋月湘嫁给毫无背景的穷书生孟玄奥,造成相爱的两人迫不已私奔,没几年光景,孟玄奥就去世了,独留一女与她相依为命。
那时宋竞战已不在人世,宋亦棋知道姐姐的情况后,便将她们母女接回府里照顾,直至宋亦棋夫妇相继去世,宋府的生意暂由宋月湘打理,这几年才移交回给宋尔儒。
可他少爷只肯拨三分的心力去做,要不以他的能力宋月湘早可以享清福。
这也是宋月湘头痛不已的地方,风流的他要到何时才会安定下来,为宋家传宗接代?
“听得我好感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天窝在温柔乡里,其余六十四天再拨给生意,一年里惟一会想起还有我这个姑姑,就是今天啰。”宋月湘不理会他的甜言蜜语。
“哈哈!灌迷汤没用。”孟水漓幸灾乐祸地说。
“你也别五十步笑百步了。”宋月湘矛头指向女儿。
“娘啊,你就别再念经了。”
“怕我念,就安分一点,别成天往外跑,让人家看笑话。”她这女儿外向得不像话。
“哈!哈!”宋尔儒笑得特别大声,“怕是全城的人早有耳闻,来不及了。”
孟水漓用杀人般的目光瞪向他,“要你管!”
“水漓妹子,为兄是在为你担心。”他凉凉地说。
“不必了。”
“干脆把你们俩送作堆好了。”宋月湘本是随口开玩笑,但仔细一想,倒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亲上加亲。
“花花公子谁会想要啊!”
宋尔儒伸手搭上孟水漓的肩,“水漓表妹,你这么说就错了,我可是城里众家闺女择婿的第一人选,我若是娶你,你可要感到荣幸。”
“去,我才不是花痴。”孟水漓扳开肩头上的大掌,用力反折再推开他。
宋尔儒捧着痛麻的手连退数步,一不小心撞上了人。
他一抬首,望见熟悉的紫纱帽,愣了下。“沅彧——”这么巧,她也来庙里上香呀。
这些日子不去找她,思念反而越深,气消之后,本想去找她,但碍于尊严,他克制了下来。
以他极高的品味,她连他最低的条件都达不到,为何他一再地想亲近、甚至对她产生异样的情愫?
她的自尊心强,个性却温和娴雅不夹一丝尖锐,如此迥异的特质,同时出现在她身上,却丝毫不见奇怪。
或许这就是原因了,让他与她相处时不觉有任何压力。
沅彧有礼地朝宋月湘躬身一福,即越过宋尔儒离去,没有错过他脸上的错愕,该怎么解读他的反应?
陌生的酸涩涌上心头,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明知这样的醋意不该,可见着他与女人调笑,她的心便不受控制地难过起来。生平第一回,她想独占一个人,一个无人不爱的风流贵公子。
她沉沦了吗?陷进他无意织就的情网之中,如飞蛾朝无情火焰飞扑而去。
沅彧加快脚步走着,到解签处找母亲。
“娘,好了吗?”
今日一早杜薇觉得体力还不错,提议要到庙里上香。沅彧起先不放心母亲才刚好些又让她到外头吹风,却禁不起杜薇的央求,无奈下她只好陪着母亲来了。
杜薇温柔地一笑,“好了,咱们回去吧。”
唉,她怕是再也等不到彧儿披嫁衣那天了,但替彧儿求了支上上签,她的心至少安了些。
第六章
自从到庙里上香回来后,杜薇便昏迷不醒,看了许多大夫都束手无策。
她昏迷了六天,沅彧也在旁不眠不休地照顾了六天。
再强壮的身体也抵不住长期的劳累,沅彧终于撑不住靠着床柱假寐。
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有人轻柔地抚摸她的头。
好熟悉,好窝心的感觉。
舒服得让她放松紧绷的心,慢慢地沉入美好的睡乡……
直到她听见有个微细的声音。
那个声音要她好好照顾自己。
她猛然惊醒,一股不安随即笼罩心头。
母亲依然昏睡不醒,可是又好像有些不对……
她伸指探了探母亲的鼻息。
没气了!
沅彧缩回颤抖不已的手,痴痴望着她娘。
安详的面目,淡淡的微笑,仿佛在告知自己她走得很平静。
“娘,是爹来接你了吗?”她轻声问着。
巧的是今天也是她爹的祭日,她相信爹和娘有情人终于团聚了,她该为此高兴,所以她不会哭。
她动手为母亲换上她最喜欢的一套衣裳,是爹在母亲生辰时特别为她订作的,再仔细妆点胭脂,她要让母亲漂漂亮亮地去见父亲。
“娘,你好漂亮,爹一定会称赞连连,爱煞你的。”她声音低柔地说。
泪没掉下来,可在眼眶里打转的盈盈泪水始终没干过。
爹娘终于相聚了。
她好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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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彧站在灵前,眼神恍惚地望着桌上的灵位。
“沅彧,累了一天,先吃点东西再歇息。”宋尔儒柔声劝道。她这样不吃不喝,不哭不悲的模样,着实令人忧虑。
失焦的眸子缓缓凝聚,她回身望着宋尔儒俊美的脸,幽幽地掀唇轻吐:“谢谢你。”
若不是他不计前嫌前来帮忙,仅靠她一人之力,是无法将娘的后事办得如此庄严隆重。
“没什好谢,这是我该做的。”
沅彧不再多说,只是深深向他一鞠躬。
“你一整天没吃任何东西,这样不行,你得进食,要不然身体会受不了。”他关心地说,目光落在她消瘦苍白的颊上,心里有些不舍。
她没有胃口,但他的关怀,让她想拒绝的话全都吞回去,点了点头。
“这样才乖。”宋尔儒露出笑容拉起她的手。
沅彧任他牵着走,怔怔地看着他的背。有人照顾的感觉真好,不过今日过后她就必须一人独活,无助从心里最深处涌现,然后扩散到四肢百骸。
之后,宋尔儒盯着她用完了餐,再送她回房歇息,他才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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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明月高挂夜空,一抹身影在林子里疾窜,倏地,他放缓了脚步,走近倚着墓碑而坐的人儿。
“沅彧,这么晚了还出来。”她真不爱惜自己,夜里出门也不知加件衣服。宋尔儒解下自己的披风罩在她肩上。
由于不放心她,睡前特地到蓝府巡视,才发现她不见了。
沅彧缓缓掀开眼睫,看见宋尔儒关切的脸庞,她微微地勾起唇角,恍惚间,她似乎看见了爹和娘。
“我想娘……”她的声音飘若游丝。
她好想娘啊,偌大的屋子空空荡荡,冷清静寂得像座死城,她待不住,以往即使她独自一人在房里,也不曾感到如此孤单寂寞令她几欲窒息,因为她知道娘就在隔壁。可今夜娘不在人世的认知强烈地侵袭她,待她回过神时她已来到这儿。
“夜里凉,你会生病,我们回去吧。”宋尔儒蹲下身握住她的手,心中一凛,眉头跟着紧锁。
这么冰!她出来多久了?
将她的双手包裹在他温暖的大掌中,凑到嘴边轻呵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