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大夫是怎么说的?”
“什么?”
“他们,是怎么诊断你的?”
“心搏紊乱,筋脉运行有碍,致气血渐滞……”她喘了喘,目光盯着他。“这会儿,你该相信,那一晚我说的并不是玩笑话了?他们说,我……活不过十九。”
“你相信?”
“能……不信吗?”她勾唇,冷笑中带着一丝苦楚。
“你想活着吗?”他突凑近她耳边,轻柔低语。
她看着他的眼睛,仍是那么无邪专注,除了这些,她在不明白他问她这些做什么。
“告诉我,你想活着吗?”
是的,她想活下去!她一直很想,很想活着知道大汗淋漓是什么感觉?情爱相思是什么滋味?想知道生儿育女的甘苦,更想知道白发苍苍的怅然……
可是她只能想,只能不停地想。有时候,想得心都痛了,但始终没人能给她完整的答案。
他为什么忽然问她?难道……他能救她?
楚薇枫睁大眼,只觉得不可思议,当她以为开始对他有所了解的时候,他竟又成一团谜。
“你能救我?”她问。
他摇摇头,多放了一根手指在她胸口,像在聆听思考着什么,表情依然专注。似乎,他做每件事都是如此,专注而不多语,专注得令她无法感觉他有轻薄之意。
“我知道有一种方法可以救你,但是,需要冒险。”
她心一惊。“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我可以救你,相对的,你愿意冒险吗?”
“冒什么险?”
“死亡。”
“你要怎么做?”
他仍旧没回答她,只是同样的话又了一次。这次,他掏出一颗黑色的药丸。
求生的欲望击溃了好奇,楚薇枫没多考虑,接过药丸,毅然吞下。
没什么理由不能相信他,尽管他仍是陌生的,但他也是凛然的。楚薇枫看着他俯下身,打横抱起自己,她的身子倾斜,柔弱地偎在他胸怀。
“你打算怎么做?”她问。听着他怦然有力的心跳,奇怪自己的声音怎会接近呢喃?
莫韶月注视着她,见那清澈的眸子已在药力下近趋涣散。
“剖开你的心。”他说,抱住昏睡的她,翻墙而去。
★ ★ ★
这一觉似乎睡得很久、很久,楚薇枫累得睁不开眼,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什么声音,当那声音愈来愈尖锐,她终于惊醒了。
也确认了那是小春的惊叫声。
楚薇枫艰难地睁开眼,随即胸口袭上一阵火烧般的疼痛。
却不是她习以为常的那种被人扼住呼吸、透不过气来的痛苦。她垂下眼睛,这一瞧也跟着饱受惊吓,因为在她贴身的胸衣前,是一片触目心惊的暗红狼藉。
“小姐……”小春脸色发白,不待她说话,已经冲到外头去呼天抢地喊人了。
“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来人呀!老爷、杜夫人!小姐回来了!”
楚薇枫惊惶地想坐起来,但每一个动作,都得忍着胸口那灼烧的难过,她只能慢馒地、慢慢地倚着床柱起身。随着她的动作,袖子里掉出一张薄薄的纸笺;她捡起,展开,上头的字体苍劲有力,书写的是几味药材搭配着的药。
是莫韶光留给她的!这代表什么?跟她此刻摧肝撕心的疼有关吗?
楚薇枫咬着牙,咬牙地吐了一口长气后,蹒跚地走到镜前,终于看到胸前那滩凝结的大片血迹。
她心惊地合了合眼,还是强撑着用颤抖的手拉开衣裳。
原来洁净雪白的胸脯上,此刻多了道半个手掌长、已经用线缝合的伤痕。
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双腿一软,冷汗涔涔而下,楚薇枫跌坐在椅上。她不敢相信,前两夜的梦境是真的,这张纸条也是真的;她以为她梦见莫韶光、以为他要她服了药……他说,他要救她,他要剖开她的心。
不是梦,全是真的,莫韶光当真剖开了她的心!
他到底做了什么?
楚薇枫两眼一闭,昏死了过去。
“怎么回事?”楚连冲了进来,只来得及扶住她的身子,当他看到那大片的血渍,也不禁吓慌了手脚。“这……这……”
此次的情况紧急,不同于以往,一向对爱女保护过度的楚连再顾不得避嫌,要大夫亲自上前诊断。
老大夫诊治过,再研究那留在桌上的药方,掩不住满脸的惊喜。
“这……这真是匪夷所思!老夫行医一辈子,从没见过此奇才!”他赞叹着。“这几味药,针对了小姐的所有病症,真是配得好、配得绝妙呀!”
“你在说什么?”楚连一头雾水,愈听愈恼。
“恭喜老爷子,楚小姐福大,遇上贵人了。看来是有位高人为她做了一番诊治,现在小姐的心搏,已不似初期时虚时快。现下她人虽虚弱,但气血运行相当顺畅,再无阻碍。这些血,只是外伤,只要好好调养,会完全康复的。”
“你说什么?”楚连呆了呆,一把揪住老大夫。“你说什么,给我说清楚!”
“老……朽是说,有个高人,老朽肯定,那一定是个很胆大心细的医者,他切开了小姐的胸口,并彻底研究过小姐的病因,并给予施救,小姐的病才能这么奇迹似的好了一大半。还有这药,只要再照这药方调养上一年半载的,老朽肯定,小姐一定能康复。”老大夫喘着大气,一口气说完。
“你是说,有人切开了她的心?”楚连一字连着一字,阴沉沉地问。
“是呀!此种医术,若非医术精湛、胆大心细,寻常大夫是做不来的。这位高人,肯定是华佗再世!”
“够了!”楚连低吼,无端的战栗涌进四肢百骸。他突然明白过来,这并不是什么高人所为,而是那个姓莫的!他完全承袭了莫尧临的精湛医术!
如今他终于能确定,女儿离奇失踪的这两日,肯定是他带走了,这一刻,楚连不为爱女的奇遇高兴,反而心里无端恐惧起来。
原以为在逼走他之后,就再也没什么可以威胁他了,可是照目前的情形看来,莫韶光非但没有因梁律的胁迫而离开,反而还把他最宠爱的女儿率扯进来了。
断断不能再跟那个姓莫的有所牵连!楚连咬牙切齿地想说。立足燕州十八年,他不能自己在这里辛苦建立的基业毁于一旦。
这件事,关系着楚薇枫的名节及楚家的声誉,他绝不能让此事传出去。
“可否请楚老爷告知,府中近日是否有哪位高人拜访,请楚老爷为老朽引见,要是他愿意出来,燕州百姓便有福了……”
没等他说完,楚连突然揪断老大夫喜孜孜的表情,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凶恶。
“你这糟老头,现在给我听清楚!我女儿没遇见什么高人!这是我十多年来在燕州造桥铺路、行善积德所致!是我祖上怜我楚家孤女,才在此时显了神迹,让她痛疾好起来的!”
“可……可那伤口明明就是……”从没听过如此荒唐的解释,老大夫张口结舌,慑于楚连的淫成,不敢多话。
“我说这样就是这样!你这糟老头给我听明白,它日若有人问起我女儿之事,你就照我说的告诉他们,什么剖心医术、遇上高人,这些若有一字半句了出去,你这生休想在燕州立足下去!”
第三章
楚家小姐奇迹似病愈的消息,几天之后,在城里沸沸扬扬地传了开来。
楚家在燕州的财富与势力,向来举足轻重,尤其这件事是由向来德高望重的楚连亲口说出,几乎没有人会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