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人已经赔给他了,我跟那个九王爷本来就非亲非故的;他爱施恩,尽管找别人去……狄无尘想起她曾说的那些话,终于恍然明白。
原来在九王爷和兰夫人之间,有这样一段往事。震愕间,狄无尘接受了这些话。
‘无尘,我从来就不认为贺家那件事做错了。从策画到动手,既使我顶着堂堂九王爷的女儿身分,我也不后悔。’
‘喀啦’一声,横亘在两人间的檀木圆桌四脚俱断,桌面也散得四分五裂。
‘你以为……我会跟老二一样糊涂?’
打碎那张桌子后,狄无尘的力量仿佛也脱尽了,他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
‘你不是天豪,我也不是唐璨。’她悲哀地盯着他。
‘那你要我怎么样?要我明明知道事实,却昧着良心放你走?’
‘我不会走的,我只求你放过红蔓,你知道她是真的无辜,错的是我,不干她的事。’
‘不可能!’
‘无尘,我只求你这件事。’她的脸颊开始发疼,眼眶发热。
‘我做不到,你不要逼我。’他恼恨地瞪着她,恨她怎么能不在乎地跟他讨论另外一个人。他爱她呀!那种程度不下于天豪对唐璨;放与不放,她知不知道这个抉择从知道真相后,随时随地都能把他撕成两半!
她说得好,他不是天豪,他从小到大的坚定个性,是无法为爱抛诸一切的;而她也不是唐璨,她有牵挂,在卜家和他之间,她早就定出轻重。
而且,她决定牺牲自己的做法,居然是最令他受不了的。
她一点儿都不在乎他吗?
‘你要卜家,还是要我?’突然地,他揪起了她。
她的脸色僵冷,这是昨晚用热情拥抱她、用爱情体贴她的男人吗?眼前的男人陌生得似乎未曾谋面,她感觉她的人正寸寸往下沉,仿佛跌入无底洞。然而,她的心却还努力地想挽回什么。
‘我两个都要。’她咬牙回答。
‘两个都要!哈!’他沧凉地笑起来,大声吼着她真正认同的名字。‘侯浣浣!
看来,你不光对钱贪心;我现在才认清,你对一切都很贪心。两个都要?你以为你是谁?哈!我不准,我不准你两个都要,你只能有一个选择,是我?还是卜家?’
‘我要你,也要卜家。’她还是相同的回答。
‘不行!有我就不准有卜家。’他咆哮出声。‘我再问一遍,你要卜家,还是要我?’
‘这不公平、不公平!卜家寨是我的根,你是我的丈夫,你凭什么斩断我和卜家的关系?我拒绝选择,这不公平!’她痛恨地嚷起来。
‘你不选,可以,我替你决定!’他捏住她的手腕,那手劲再也没有以往的小心翼翼,她的腕骨传来一阵椎心的痛。‘很简单,你选择了我,所以,把卜家寨的人交出来!’
他真的要逼她,眼泪不争气地冒出眼眶,侯浣浣死命摇头。
‘把卜家寨的人交出来?’他咆哮。
‘你真的要逼我?’眼泪惊恐地跌下来。她咬着牙,开始麻痹自己的感觉。‘好,我要卜家寨!狄无尘,你听到了,我要卜家寨。’
他的眼神,冷如冰封。
‘我要卜家寨!你听清楚了,是你逼我选择的,是你逼我的。’她哭叫着。
‘很好!那么从今以后,我也不会在乎你。’好久以后,他才吐出这句话。
侯浣浣跌坐在地上,她紧紧捏着衣襟;这一刻,她的心完全被撕裂了。
‘无所谓,我会留下来的,只要你放红蔓走。’她讶异自己还能开口说话。
‘你干脆求我放你走,不是更快?’
‘我不会这么做。’她喃喃呢语,走了过去,轻轻地、柔柔地,指间抚过他的脸。‘我爱你,无尘。如果你放我走,我会轻视你的,我爱的就是这样坚定不栘的你;笑我傻吧!我不在乎!让红蔓离开,我留下来。’
他真的就要相信她了,那泛着泪光的眼眸那样凄柔、妩媚,充满男人无法拒绝的恳求。他真的就要相信它了,为她那句——我爱你!
‘不!’他野蛮地吼叫,避开她的手。‘你不爱我,你只爱你的卜家寨,我明白的,不要骗我,你已经耍了我一次,我不会相信你的,你是个骗子!’
‘无尘!’她还想解释什么,却看到他用力地摔上门。
她的手停在半空中,心痛地哽咽着,泪水沿着脸颊潸潸而下。
* * *
‘即安,我要你帮个小忙!’
‘帮忙?’他挑挑眉,先行确定了她没有说笑的意味。
话说得也是,这时候还有谁有心情开玩笑?大哥已经整整一个下午锁在房里没吭声,而她的眼眶,甚至还是红肿肿的。显然,他们没有吵出个结论。
‘老大要我守在这儿,嫂子,帮忙当然是可以的,不过,你可别太为难我。’
她开门见山,倒也不罗嗦。‘我要你把清秋楼里的那对姊妹带走。’
没有回答,反应她的是冯即安的张口结舌;整整一分钟,他就这么瞪着她看,好像她说了什么荒谬无比的神话故事。
这是个‘小’忙吗?有没有搞错?要他放走人犯,居然是帮个‘小’忙!
‘别像个白痴—样瞪着我,要还是不要?’她恼怒地问。
‘你——开——什——么——玩——笑?’冯即安几乎是哑着声音,低低吼完这句话。
‘我不是开玩笑,我只要听你一句话,帮是不帮?’
‘不帮。’回过神,他把头摇得像小孩玩的搏浪鼓。
‘你也表明了你的立场,是吗?’她锐利地直视着他。
‘没错,就算不站在官家这边,我也没有理由反对老大的决定。’
‘那好!冯即安,我尊重你的选择,你不帮,我自会想法子带人离开;到时,咱们就是敌人了,我会背上我的箭,你要是够聪明,就别试图拦阻我,想动手,我……’她一咬牙,把狠话撂下。‘我会不惜一切,杀了任何挡我的人。’说完,她转过身去。‘我很抱歉事情变成今天这样,或者,我们注定无缘当朋友。’
隔了好久,冯即安狠狠咒了一句粗话,为什么这种倒楣事都会沾上他?
* * *
显然她要锦安送来的茶水发生了药力,冯即安伏在桌上,睡得正沉。
她无感情地扫过他一眼,机警地避过警卫,往清秋楼快速无声走去。
‘走!带着这些银子还有这封信,到大街数来第三条小胡同进去,在拐角处,有位卖猪肉的朱大叔,你去敲他的门,然后把这块牌子,还有信给他瞧过——’她把当日下山时,卜老虎给她的那块牌子塞进粱红蔓怀里。‘他会带你到关外的卜家牧场去,到了那里,你和绿蔻就安全了。’
‘那浣姊姊你呢?’粱红蔓哑着声音,泪水已经落下,她听得出来,侯浣浣的口气好冷漠,就像……就像他爹临死前认命的神情。
‘你别担心,我会没事的,卜家牧场会保护你们姊妹俩……’
‘不!我要你眼我们一起走,浣姊姊,你是不是不打算离开了?不要,红蔓不要你留下来!’
侯浣浣忽然狠狠地将她拉进怀里,她不想让粱红蔓看到她的哭泣。
‘走吧!趁现在没人,快点动身,你答应要乖乖听话的!’说完,她飞快地离开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