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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页

 

  包袱朝后一扔,她扭头就走。 

  奇怪的是他这回没点住她的穴,也不再怒声咆哮,他静静地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城。 

  有他在身后,侯浣浣没了逃跑的兴致,她慢吞吞地在街上走了半日,而后到了街心,她看见一堆人围着不晓得发生什么事,指指点点,谈个不休。 

  她好奇地想挤进人群堆询问,却立刻被狄无尘揪住袖子。‘有点样子行不行? 

  一个姑娘家跑进男人堆里,好看吗?’他低吼。 

  真可恶,闷了半天不讲话,一开口就训她不检点,她瞪了他一眼。‘你是男人,你去!’ 

  ‘不过就一群人,有什么好看的?’他冷哼一声。 

  ‘我偏偏要看,怎么样?’说完,她气呼呼往前跑。 

  狄无尘没法,再度伸手将她拖回。 

  ‘人家要看啦!’ 

  她伸手想去扳他,却比不过他的力气,侯浣浣气极,顺手抽下了簪子。 

  ‘要不你就点我穴,光天化日之下把我抱走,不然,我非去不可。’她赌气大叫。 

  ‘我去。’他终于咕哝一声。 

  不解自己怎么没照她的话,因为那还比较符合他的本性。放下她后,狄无尘懊恼地走过去,看到一个年约十岁的女孩垂首跪于地上,在她身前,一条写着‘卖身为奴’的白布条,而女孩的怀里,紧紧搂着一个年纪更小的女娃儿。 

  狄无尘开口询问一位老人。 

  ‘这小丫头没钱替她爹看病。’老人拈着胡子,叹口气。‘没有法子,穷苦人家就是这样!’ 

  ‘难道没人出头?’他望着那红着眼的大女孩:心里有些疼惜。 

  ‘当然有……可是这姊姊坚持要跟妹妹一起,你看看那娃儿才三四岁大,能做什么活呢?当奴才的,顾得了自己就很命好了,又有哪些大户人家愿意白花钱养个不做事的小孩?’ 

  人群中,又有一位看似总管身分的中年男子开了价,说话的同时,一手还很不庄重地去摸摸那女孩的脸颊;那位姊姊涨红着脸,随即紧紧搂着怀里的妹子,不再言语。 

  那中年男子一见没结果,讪讪地走开了。 

  围观的几个好事之徒,没两下也各自鸟兽散去。 

  只有狄无尘,身子像生了根,动也没动一下。 

  人群一散,侯浣浣也看清楚了,她走到狄无尘身边,看他提起剑鞘轻轻挑起白布。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扎着小髻的少女愕然地抬起头,一见狄无尘又皱眉、又严厉的凶样,吓得擦去眼泪,更把怀里绑着冲天辫子的小女孩拉至身后。 

  看到狄无尘的脸上难得出现的尴尬脸色,侯浣浣楞楞一笑。 

  他转过来怒瞪她。 

  给他这样瞪也不下数十次了,侯浣浣根本没放在心上。弯下腰,她笑吟吟地望着那对姊妹。 

  ‘跟浣姊姊说,你叫什么名字?’她柔声问道。 

  ‘我姓梁,叫红蔓,这是我妹子,叫绿蔻。’大女孩怯怯地回答。 

  侯浣浣看着红蔓,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袭上心头。 

  ‘你几岁了,红董?’她又问。 

  ‘回姑娘的话,今年十一。’粱红蔓哽咽地回答。 

  ‘怎么会——’她指指那块被狄无尘弄得皱成一团的白布。‘弄成这样?’ 

  ‘年收成不好,交不出税金,爹爹又病了,我没有办法,只好——’压抑许久的哭声终于冒出,叫绿蔻的小女孩也跟着哇哇哭起来。 

  ‘好!好!好!你们别哭了。’侯浣浣乱了手脚,只得拉着她们姊妹轻轻哄骗着。 

  她掏了掏身上,只有几锭碎银子,听起来这对姊妹花的父亲病得不轻呢!这点钱不晓得有没有帮助!侯浣浣一时间无法可想,居然求助地看向狄无尘。 

  那紧皱的眉心松开,狄无尘大大的嘴巴咧开,没头没脑地对她一阵笑。如果说他笃定这种难得的笑会造成她内分泌失调,那这次他绝对踢到了铁板。‘别净在那儿笑得像个傻子!’她充满警告地对他瞥去。 

  他还是笑。 

  ‘狄无尘,你嘴大是不是?’她霍然转身,把头上的簪子给拉下来。 

  ‘如果你想帮她们,就把这些亮晶晶的‘箭’赏出去吧!’看着她手里捏得死紧的簪子,狄无尘更笑得不可抑止。 

  ‘嘿!这倒是个好法子。’她忽然不气了,看在他提供了一个很有建设性的提议。点点头,侯浣浣忙掏空包袱,把几根雕着凤凰、闪着光辉的金钗银簪全都放进粱红蔓的掌心里。 

  不但如此,她连脖子上的金锁,甚至皇上亲赐的镯子也摘下来。粱红蔓几乎被侯浣浣此举吓得不轻,急忙把东西推回给她,然后拉着妹妹连连退后。 

  ‘不行!不行!姑娘,这太贵重了,咱们受不住、受不住哇!’ 

  狄无尘似乎也被她弄得有些错愕,但随即,那冷淡的眸子透露了些许温暖。她永远这么教人措手不及吗?但,上天明鉴!他却欣赏这样的她。 

  而且,感谢她的仁慈和慷慨,少了那堆女人家的玩意儿,至少他以后不怕这丫头的偷袭了。 

  ‘拿去!拿去!这玩意儿我多得很,去当了它,换些钱好替你爹治病。’侯浣浣进逼几步,连同金锁片,又把一大堆沉甸甸的首饰全数递给粱红蔓。 

  ‘可是!’粱红蔓呆呆望着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碰上这种怪人。 

  ‘别可是了,红蔓,这位姑娘非常有钱,就是脾气怪了些,你赶紧收下来,省得她跟你这么推来推去,最后不耐烦了,她很容易翻脸的!’ 

  ‘狄无尘,刚才要你说话,你不吭声,现在舌头又变长了是不是?’侯浣浣冷哼一声,转向梁红蔓铭感于心的脸。 

  ‘那,红蔓给浣姑娘磕头。绿蔻,快过来谢谢大恩人,爹有救了!’梁红蔓含着泪,一次又一次地朝她拜下去,侯浣浣急忙把那对姊妹扶起来。 

  ‘快回去吧!你爹的病要紧,千万别耽搁了。’她催着梁红蔓。 

  送走了梁红蔓姊妹俩,侯浣浣的心情忽有说不出的快活;她负着手,边走边轻快地哼起歌来。 

  ‘改变主意要跟我回去了吗?’ 

  她僵住了脚步,该死!这个一事无成没别的,就是泼冷水的本事好得很,一句话便把她的沮丧和忿怒再度挑起。 

  无法可想,她往黎轩小筑的方向移过去。 

  ‘我真恨你!’她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他错愕莫名。 

  狄无尘望着她快快不快的脸,他并不是故意要这么做的,夕阳垂直地在两人间洒开一片金黄,那柔软得不可思议的感情忽然咬住了他。 

  走没两步的侯浣浣,手臂忽然被他紧紧拉住。 

  ‘干什么?’她似乎懒得再跟他吵,口气倦得很。 

  他在乎她的,他心里对自己喊着:狄无尘,你真的在乎她的,要不然你早在带她回来的那天,就拂袖而去!说什么要等天豪回音,全是假的,那都是借口,你留在京里,都是为了能多看她几眼。 

  刑场上,即安要他三思而行,说的并不是他对严正动手的事;原来即安早就看清了他杀掉严正的后果。狄无尘恍然大悟,整个人仍处在一种震惊的状态下。 

  ‘你的话是真是假?’他问。 

  你喜欢她的,狄无尘,你在乎她的,是你自己死脑筋、你自己笨! 

  威胁严正的那一簪,剌的不是她的胸口,而是狄无尘向来守得严谨的感情,他所有的防线,早就被她彻底攻破了;终于,狄无尘明白了那些理不开的情绪,全都是因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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