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去坚强的面具,谭姑也只是个女人。骆泉净心里一抽紧,看着慕容轩拍抚着谭姑,那相偎的模样,竟像母子。
这些日子以来,她怎么都没察觉,慕容轩和谭姑如此相似。不仅仅是那眼眉,那永远傲然和自负的眸光、处事的原则,都是教人心悦诚服的强悍。
望着抽噎的谭姑,骆泉净脑海刹那间浮现的,全是和慕容轩相处的点点滴滴;不知怎地,她心里揪痛,只涌起了想倒哭一场的冲动。
韩莺儿死了,她永远没机会知道,谭姑对她的爱、为她流的泪。教坊里的姐妹都知道,谭姑从来不为任何事哭泣……。
这世间,究竟什么才是真可怜的?
就这样坚决的走了,甚至没来得及去体会、去知道周遭人的感受。韩莺儿地下若有知,她会懊悔,还是只是一声冷笑?
死过一次的人,能重新活过,那滋味会有多宝贵?
人在世间,最大的悲哀莫过于看不清楚别人的心,以致于有这么多遣憾!
而她,只知道一味的怨恨慕容轩,却从不曾让他知道,她对他早有一分说不出的情生意动。这对她来说,会不会也变成一生解不开的结?
骆泉净紧紧闭上眼,眼泪终于决堤。是为韩莺儿?为谭姑?还是为自己或慕容轩?她全不知道了。
如今的她已无法清楚厘清爱情和仇恨,两者之间不再是黑白分明;在烦烦杂杂的生命经历里,早就被调成阴雨密布的铁灰色,或者她只能凭本能去摸索了。
直到下半夜,所有姑娘都被慕容轩命令回房休息去了,只有骆泉净被留下来。
“请你照顾她。”他抱着已哭着睡去的谭姑。此刻的他,抛开那个欺骗者的角色,如此诚恳的请求她。
骆泉净含着泪,频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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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慕容家每个人都还沉浸在迎容妃的盛大仪式中,慕容老爷却暴跳如雷,命人取来杖子,狠狠杖责了叶飞。
原因无它,许家老爷亲自上门来了。慕容大宇这才知道,原来几天前,慕容轩亲自上了许家,去回绝了这门亲事。
初闻此事,慕容大宇几乎气傻了,哪管今天是什么日子,找了人来问话,没想到慕容轩这几天根本连家门口都未踏进一步!
找不到儿子,慕容大宇把气全出在跟着儿子的叶飞身上。
“你跟着主子,见他犯错,也不劝他,你真是该死!”慕容大宇气得抓住家法,没头没脑就住叶飞头上敲。
“不干他的事!”慕容轩大步从厅外走进;一见叶飞额头已皮破血流,他差点没气得对父亲咆哮。
“是我做的事,罚他做什么?!他只是个听命的,我的婚姻大事,他能做得什么主!”
“别当你这么大个人,老子就不敢罚你!”慕容大宇握着家法,威胁似的在他面前晃。
“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个女人,我不管她是什么出身,你都立刻给我切断关系!”
他直视父亲,那眼神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办不到!”
“就是死了你这个孽子,你也得给我办!”慕容大宇使尽气力,拿着家法不顾一切朝慕容轩背上招呼去。
偏偏慕容轩也是硬脾气,即使杖子在身上扫过的地方疼痛如火烧,他也始终挺着不闪不躲;听到父亲撂下狠话,他也冷冰冰的开了口:
“就是死了我这个孽子,你也休想我会改变主意。”
这句话顶回去,慕容大宇简直傻眼了,半天说不出个字来,握着家法的手一松,指着儿子频频发抖。
那眼神,跟挥刀砍它的谭栖云,简直如出一辙!
一想到谭栖云,慕容大宇不禁咬牙切齿起来。打小这孩子身在慕容家,就没有一个地方像他这个做父亲的。
早闻随侍来报,慕容夫人就匆匆赶了来,一见情形不对,忙不迭开口说话了:
“算了,女儿好不容易回门,要算帐你也另外挑个日子,事关他一生幸福,这种事儿子本来就有主张,你又何苦气成这样?”言下之意,是帮子不带夫了。
慕容大宇的几名看热闹的小妾见情况有变,一使眼色,纷纷也开口劝了:“老爷,公子爷不懂事,慢慢说便是了,何苦动气呢?坏了身子可不得了。”
“阿飞,你跟公子爷进去吧。”慕容夫人一使眼色,待叶飞走到跟前,她才低声嘱咐道:“今儿个老爷子心情不好,你们俩能离多远便离多远,别到他跟前就是了。”
叶飞连连点头,扶着慕容轩走了。
“你有本事就别走!”
“你也够了吧你!”慕容夫人一挡身前,不耐烦的盯着丈夫。
“你走开,我在管教儿子!”慕容大宇恼怒的瞪了妻子一眼,多少有些怨她偏袒。
“你动不动就搬出家法打人,你有当他是你儿子吗?”丈夫不听劝,慕容夫人也发急了。她鲜少在他人面前对丈夫大呼小喝。“他也是我儿子,他想娶谁就娶谁,你不是总觉得咱们慕容家了不得吗?难道这一回非要许家帮衬才上得了台面?”
慕容轩错愕的回过头!他作梦也没想到,母亲的立场会这么明显的站在他这一边。他眼眶发热,只觉得心头温热无比,背伤似乎轻了一些。
“妇人之见!这桩婚事你懂个屁!这孽子全都给你宠坏了,你和外头那个贱人同气连枝,跟这混蛋一道来气我!”慕容大宇破口大骂,偏偏又不敢真的冲上前对妻子无礼。
妻子的个性外柔内刚,虽入幕谷家,但这么多年来,洛阳娘家仍一直对她疼爱有加,再怎么鲁莽,慕容大宇也不敢造次。
这番话并没有激怒慕容夫人,对丈夫动辄而出的粗鄙之辞,她早就学会听而不闻了。
“女儿难得回门一趟,你想拿这种事让她笑话,就随便你!反正我懒得跟你这种……疯子说话!”慕容夫人鄙视的看了丈夫一眼,一甩袖,扶着儿子,面无表情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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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时未到,慕容府外早命人清出了一条要道,专程为容妃接驾。
鞭炮声响彻云霄,慕容大宇夫妇领着家中几个侍妾、儿女,及上百个奴仆婢女全跪在门口迎接。
再见入宫数年的女儿,慕容夫人有些欢喜,也有些伤感。如今,女儿久居皇室,身分尊贵无比,再不是从前那承欢膝下的孩子了,就连称谓她也不敢造次。
被簇拥着入了屋内,容贵妃命人打赏了一些家丁,才吩咐了一屋子随侍的太监侍女。
“我有几句话私下对老夫人说,你们下去吧,没要紧事,别进来。”
“得令!”为首的太监喊了一声,一甩拂尘,领着其它侍女退出了房。
褪去容贵妃的尊荣,慕容娴握住亲娘的手。长年来的思念之情,终在握住手的那一刹那得到慰藉。
“爹怎么了?他眉头深锁,好似心头有事?”
慕容夫人一呆,勉强的笑了。
“你也瞧出来了?”
“怎么说我还是慕容家的女儿,见父亲发愁,做人子女的,怎么会视若无睹。”
“还不是为了轩儿。”
“轩哥哥?”慕容娴恍然大悟。“我不在的这些年,他们之间难道都没有改变?他也快娶媳妇了不是吗,您老人家还替他操心?”
“今儿个一早,老爷子差点没把他给打死,要不是把你省亲的事搬出来,只怕他不晓得还要发多久的疯。”
慕容娴越听越胡涂,她摇摇头,笑问着:“能不能说清楚些,我是真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