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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靖心一笑。“正清,你别逗人家了,人家苇柔可是规矩的好女孩。”见白苇柔还在一旁侯着。“你去忙你的吧。”

  赵正清搓搓下颚,莞尔又戏谑地看着堂姊。

  “你不担心?”

  赵靖心失笑。“不,天底下我最不担心的人就是他。倒是你,才第一次见面,就这么没分寸。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留过洋就这么开放?”

  “我才没有呢。”赵正清嘟着嘴辩驳一句。“我真想认识她嘛,不过,她好像挺怕生的。我跟她说了半天的话,就没见她多回答几句。”

  “这样才好。你这么会说话,一讲就是半天,别人事情都不用做了。”

  “姊,我难得来看你一趟,就净损我。最近身子怎么样?”

  “还不是老样子。”提到身体,她连开玩笑的心情也没有了,脸色有些黯然。

  “不要这样嘛,姊,就像你刚说的,姊夫疼你就够了,何必想这么多。”见她脸色不对,赵正清忙安慰她。

  “你呀──”赵靖心抬起手,笑着拍他一下。“你就是这张嘴惹人讨厌。”

  “你要是讨厌,就不会笑啦。”赵正清呵呵一笑。“那……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找那个……白苇柔了。”他吹了一声向亮的口哨,心情愉快地走了。

  ☆ ☆ ☆

  “小姐,吃药了。”绣儿推门进来,轻声喊道。

  赵靖心闭目躲开门外一泻而进的阳光,苦恼地瞪着被放在桌上的汤药。

  “不要,我不吃,端出去。”她皱起眉头,一躺而下,把棉被蒙住脸。

  “小姐……”绣儿拖长声音,一脸的不乐意。这种事每个月总会发生几回,尤其是赵靖心总是借故不肯吃药,最后总要劳动乔释谦亲自来劝,才肯乖乖服下。绣儿不耐烦地看着她:“这可是姑爷千里迢迢带回来的,你就别斗气,吃了它嘛。”

  赵靖心横了她一眼。“我自己的身子我自会打理,要你多事,出去。”

  白苇柔走过川堂,见绣儿拧着眉心站在房门外不吭声。白苇柔悄声走近,好声好言地问:“怎么啦?”

  一见到她,绣儿很快地将她拉到一旁,嘟着嘴低声抱怨:“老是这个样,嫌药苦、嫌药难吃,说她吞不下也咽不着。唉,天底下哪来的药是不苦的,要她吃也是为她身子好嘛,回头她要是又有甚么不好,大伙儿全都怪我服侍得不好。”料定白苇柔不是个多嘴多舌的人,绣儿的苦水一古脑儿全泼了出来。

  白苇柔听着听着,思索了一会儿,迳自接过她手上的盘子。

  “我去劝劝她。”

  “没有用啦。”绣儿皱眉,似乎不相信她有办法。

  “没试,怎么知道不行?”她轻轻叩门,走了进去。

  赵靖心自床上一坐而起,见来人是她,也不好说甚么,只是别过脸沉默着。

  白苇柔掀开药碗盖,极耐心地吹凉药汁;突然,她很轻柔地开口:“少爷是个真好人,没遇见他和阿贵哥以前,我以为全天下的人都是坏胚子。”

  “嗯。还没嫁给他时,我就知道这件事了。”一抹娴静的笑容不自觉地牵动了赵靖心的唇角,她转头看着白苇柔,眼底浮现了光采。

  站在桌前,白日的太阳烘托着白苇柔专注吹药汤的神情;乍看之下,她整个人像是漾在一层波光下。发髻是柔的,眼眉是柔的,连那抿紧的嘴唇都柔美起来;更别说她一身淡雅的素衣,滚边的衣袂裹在一片挂云的凤仙衣裳里翻飞着。赵靖心看怔了眼,觉得这一刻白苇柔美得让她无法妒怨。

  莫怪赵正清对她一见倾心;只是不论赵正清怎么对她好,在和气的笑容后,她的距离总是隔了一层远。赵靖心悄悄打量着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安。

  “苇柔,你觉得正清这个人怎么样?”

  白苇柔笑了。“他很好。少奶奶,您的药我吹凉了。”

  看着那碗黄澄澄的药汁,赵靖心幽幽叹口气,靠床跌坐下来,神色像是被捻熄的一盏灯,黯淡无光。

  “我不想吃。”

  “你不想少爷难过,是吧?”白苇柔把药汁端上,语气温软得让人拒绝不了。

  赵靖心无话可答,只能点点头。

  “我真的不想吃,这药好苦。”赵靖心咬着唇。“少爷呢?”

  “阿贵哥说他人现在在主屋,跟老夫人说着话。”

  提到乔老夫人,赵靖心的表情更寂寥了。

  “少奶奶,良药苦口。”

  “吃了……也是没用,不过浪费罢了。”

  “别这么说,少奶奶。好好把身子养好,少爷才会心宽的。”

  又劝了半天,赵靖心才勉为其难地喝下药汁。

  “少奶奶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白苇柔微微一笑,轻轻掩上了门。

  “你真有办法呢。”绣儿在房间外低声说:“居然让小姐喝干药了。”

  “方才我听少奶奶说,这药需要连吃三帖,是不是?”回过神,她询问着绣儿。

  “是呀,保生堂的伙计说的。谁晓得才煎上一帖,她就叫苦连天。唉,我都不晓得还要不要再帮她熬,这药很呛鼻的。”绣儿不知乔释谦在后,仍一迳地吐着苦水。

  “那……交给我吧,我帮你熬去。”

  在走廊彼端,她遇上了乔释谦。白苇柔停下脚步,轻柔地说:“我替少奶奶煎药去。”

  “麻烦你了。”乔释谦略欠身,对她点头道。

  第三章

  白苇柔半蹲半跪在地上,专注地盯着炉子;偶尔当火势微弱时,她会摇动手里的蒲扇,药香混着白烟,泻了一地飘散在小院子里。她四周堆满了落叶,秋天的阳光仍微微带了些冷意,但她脸上却布满了汗水。

  “药好了吗?”

  “呃。”她抬起头看到是他和赵正清,表情有些愕然。她拭去额头上的汗水,柔顺地笑了笑,才掀开药壶察看药汁沸腾的情形。

  那只大黑狗轻快地奔进来,兴奋绕着乔释谦和白苇柔,尾巴猛摇着打转。

  “喂,别闹了!”她笑喊,亲腻地抱住狗儿。

  “看来你们俩早就认识了。”

  “赵大夫人很好,跟他说话觉得很开心。”

  给她这么一称赞,赵正清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她轻抚着那只狗,脸上有着淡淡的笑。

  “药就快好了。”她说。

  起身的时候一阵晕眩令她脚步踉跄,乔释谦接过药壶,一手握住她的手臂;而赵正清也赶过来扶住她。“你还好吧?”

  她忙不迭地挣开两人的手。“没事没事,真是对不起。”

  “别老为这种事跟我道歉。”乔释谦软了口气:“苇柔,你身子也不好,就别勉强自己做这些吃力的活儿。”

  “煎药一点也不吃力。”

  “你蹲在那里,表情像在做件大事,脸上却热得都是汗,说不吃力才是骗人呢。”赵正清皱着眉头开口。

  白苇柔被他的话给逗笑了,垂下脸笑着摇头。

  “煎药如果算苦,那比起以前做过的事,这事简单多了。”

  “是吗?你做过甚么?”赵正清着迷地望着她的微笑,顺口问道。“说到这儿,我才想起你从来没把你过去的事跟我说,是不是?”

  她脸上难得的笑容突然尽失,显然被击中某痛处。

  “嗯……”她摇摇头,“那些事……没甚么值得提的。”

  “可是……”

  “正清。”乔释谦温吞地开了口:“您问得这么突然,苇柔怎么回答?”

  她勉强微笑,低头又摸摸狗儿。

  “以前曾经养了一只狗,我叫它大呆,它好高好壮哦,就跟它一样,健康又活泼,我走到哪它就跟到哪。村里人大都瞧不起我们家穷,可是就从没人敢欺负我,因为只要见着大呆,他们都避得远远的。有天我去卖花,阿爹把它绑起来不让它跟我去,说它在我身边碍事,客人都不敢买我的花。那天我回家后,大呆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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