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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甚么?你为甚么这样看我?”

  她放松她笑了,语气有些忧愁:“我以为咱们俩不再是朋友了,你会因为那件事而恨我。”

  赵正清一征,也笑了,只是他的笑容很苦涩。“没有的事。这些日子,我……我姊夫可有来看过你?”

  空气中沉默了一分钟;她停了一会儿,在台阶上坐下来。

  “有。昨天,他……是来结束这一切的,你相信吗?”

  没等他开口,白苇柔抬起头,眼神很哀伤。

  赵正清退了一步,那笑容极似乔泽谦,都是被爱折磨,为情神伤的容颜。来这儿要劝说她离开乔释谦的话,突然便在赵正清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

  “我和你姊夫之间,真的是清白的;就算真有甚么开始,也都在我搬出乔家的时候就结束了。”她虚弱地开口:“我爱他,也只是我的选择。我没有心要伤害少奶奶,你姊夫明白,所以他才找我说清楚。”

  他无言以对,只好问她将来有甚么打算。

  “暂时还没有,但总会有法子的。再过一段时间,我会和杏雪姊离开这儿。”

  提到江杏雪,赵正清的心顿了顿,蓦然忆起日前她离开时那含恨的眼神,歉疚感油然而生。

  “杏……呃……江姑娘……那日我心急,言语中得罪了她,不晓得她是不是还记在心上?”

  “杏雪姊都跟我说了。”白苇柔幽幽地开口:“唉,我也不知该怎么说。你同她相处过,该知道她的脾气和个性都很刚烈。真有羞耻心的女孩,若非逼不得已,是怎么样都不会往火坑里跳的。谁不想活得理直气壮、活得争气?但这世上,何曾让每个人如意过?赵大夫,待在怡香院的日子,我们都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们没有未来,日子过一天算一天,那滋味比在太阳下做一整天的苦力都还来得难受。你实在……实在不应该对杏雪姊说那些话,换作是我,也……不好受。”

  “所以那时侯你在倪家,才会宁死不屈?”

  “我不会再跳进去了。”她望着自己余晖下摊平的手掌,柔软的指甲因为捡拾柴火而沾上的污垢,还有虎口握斧劈柴磨出的厚茧。“就算真的没人帮我,我也要靠自己养活自己。”

  “杏雪她也这么想吗?”

  “当然。”白苇柔抿嘴一笑,站起来拍拍衣袖。“赵大夫,我得烧饭去了,失陪。”

  “赵大夫、赵大夫!”远远地,张妈人未到,偌大的嗓门含混着焦急,吃力挪着小脚,一路跌跌撞撞地奔过来。

  白苇柔亦回身,同赵正清困惑地望着张妈。

  “苇……苇柔,你也在这儿?”张妈急急煞住脚步。

  “张妈,您怎么匆匆忙忙?”赵正清扶住她。

  “没时间说了!快!”张妈喘息着,额上全是豆大的汗水,气急败坏地拉住赵正清的手肘:“少爷……少爷出事了!快跟我回去看看。”

  血色自白苇柔的脸上褪尽,她脚一软,及时抓住了张妈问:“怎么……会这样?”

  “还不是那怡香院和倪家。”张妈狠狠朝地上吐了口痰渣子。“狗娘养的龟儿子,也不想想他们是甚么身份,竟敢动脑筋到这儿来!我跟阿贵说好了,回头少爷要真有个甚么,咱们一伙儿全杀上倪家去,非让他们以命抵命不可!”

  “我也去!”

  “你去甚么去?”张妈此时才发现她的存在,恼怒地推了她一把。“你还嫌给咱们乔家惹的麻烦不够多吗?你这小贱人,谁沾了你谁倒楣!要是少爷真出了事,你也是凶手!”张妈鼻一酸,恨恨地瞪着她。

  白苇柔张口欲言,眼泪却先不听使唤她跌下来。“张妈,苇柔……苇柔怎么会害乔少爷?他是我的再造恩人,苇柔这条命也是他救下的,我对他只有感激,只有……”

  “够了!谁听你这一套!”张妈不屑地撇过头去。

  “别说了,这又不干苇柔的事!都甚么时候了,你还嚷嚷,还不赶紧跟我回去!”怕她愈说下去,白苇柔会愈难堪。赵正清扯住张妈的衣袖,频频朝外走去。白苇柔见步要跟,却被赵正清拦下。“乔家有老太太在,那儿你是不方便去的。苇柔,不如你留在这儿等消息,我再差人过来告诉你。”

  “我……”

  “别说这么多了,我们走了。”

  ☆ ☆ ☆

  乔释谦是在回乔家路上,傍晚时分在郊道上遇伏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还来不及应变,头上便挨了一棍。虽然仍有反击,但寡不敌众,最后终被打倒在路旁,奄奄一息地躺着,还是被人认出而送回乔象的。

  主子不明不白受创,乔家大小自是乱成一团。蒋婶匆匆走过川堂,到后院的井边打水。后院梧桐树下,孤零零站着一个身影。夜黑风高,蒋婶有些胆怯,但仍鼓起勇气问道:“谁?谁在那儿?”

  “是我。”那身影移动了,待走近些,蒋婶看清楚来人的模样,不禁诧异。

  “你在这儿待多久了?”一握白苇柔的手,竟是冰凉透心,蒋婶不禁心疼起来。

  待多久了?她茫然地望着蒋婶,又呆滞地瞪着乔家已烧过大半夜的灯笼。待多久了?不知道情况如何,不知道结果如何,时间有甚么意义?

  “我……”她盯着蒋婶,突然双膝一软,整个人重重地跪了下来。“蒋婶,苇柔这回给您跪下了。苇柔给您磕头,苇柔求求您,求求您帮帮我!让我看看少爷,让我确定少爷好不好?我真的没办法了,求求您!”白苇柔六神无主,双膝一弯,额头喀喀喀地在地上撞了好几下。

  “你这是做甚么?起来、起来!”

  见她这样,蒋婶哽咽了,忙把她扶起来。

  “你这傻孩子,何苦介入这场是非呢?”看到她额上出现了几道血痕,蒋婶不禁老泪纵横:“见了人又能怎么地?老夫人要知道了,只怕你连这城里都待不下去了。

  “苇柔不会让老夫人知道的,不会连累您老人家的,不会的……”白苇柔一个迳地猛摇头,泪眼汪汪地说。

  “今晚阿九和我守夜,我想法子把人支开,你小心点,别让人给瞧见了。可是万一……要是少奶奶在,我就没法子了。”蒋婶为难地看着她。

  白苇柔望着她,眼底浮现了绝望,但她还是点点头。

  在这个家,如果还有人是她不想去面对的,那应该就是赵靖心了。

  “我懂。谢谢您,蒋婶!”

  ☆ ☆ ☆

  赵正清帮乔释谦包扎伤口时他曾经惊醒过,然而那只是一下下,之后他使又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在极度疲倦之中,他却感到从未有过的放松。

  再度张开眼睛时,他困难地侧过脸,好一会儿才从外头透进的光线中察觉有个人正伏在床边注视着他。

  “甚么时候了?”他哑着声音问,才发觉身体的每一寸都沉重无比。

  “你醒了!”那个女人带着笑轻喊,声音哽咽。

  有一瞬间乔释谦以为是赵靖心,慢慢地,视力在瞳孔中渐渐被凝聚,对方的脸隐没在灯火未及的部分,他只能勉强看清女人整齐梳在耳后的发髻。

  “靖……靖心?”他困难地试探,将被子推下一些些,对方并没有应答。

  认出那压抑着的啜泣声并不是妻子,乔释谦心不能遏止地急剧跳动。

  “苇柔?是苇柔吗?”

  “是我、是我!”白苇柔紧紧握住他的手,手背贴着他微烫的脸。

  她再也不挣开他的手了,再也不管这该与不该。谁规定爱一个人是罪大恶极?她加重力量抓着他的手,忍了许久的泪水跌了下来。不要不要!她拚命摇着头,她不放隍7d他,老天要罚,就罚她吧!罚她一辈子无依无靠,罚她一辈子劳劳碌碌,甚至罚她下辈子也这么命苦;但只求别对乔释谦太残忍,别让他为她再受任何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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