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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静制动,她的确说中他的打算。

  第二次了,他怀疑醉憨的她到底是真憨,还是假傻。

  但从她口中呼出的热气夹带酒香又不得不信她的确喝了酒,正醉着。

  不懂她,识人无数的他必须承认--他,展厉言,看不透眼前醉醺醺的女子。

  “别晃来晃去了!嗝!”哎呀,老爱晃,教她怎么看清楚他的脸。一双长年练武下来变得粗糙的小手捧住仰看她的脸,因为看不清,她弯腰前倾了些,好看得更清楚。

  坦白说,她挺喜欢看他的脸,虽然不常笑。

  “你真的挺好看的--嗝。”酒香轻吐,热呼的气息拂过绷紧的严峻脸孔,表情不悦至极,可成琼玖压根没发觉,仍然楞头楞脑地捧着人家不放。“可惜太严肃了,不爱笑,为什么不笑呢?嗝,知道吗?人生得意须尽欢,对酒当歌应及时,不必这么累的,像我多好,轻轻松松,嘿嘿……过得自在……”

  她是过得太自在才会无端放肆。“你知道自己的手在做什么?”

  “啊,”她摇头,啊啊,头昏昏。“给我个地方坐。”双膝一屈,她就近坐在--展厉言的大腿。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字字咬牙,面对一个醉鬼色胆包天的投怀送抱,他只觉恼火。

  纵使暖玉带着温热酒香,柔软似无骨的身子的确足以诱人--成琼玖到底还算是个姑娘家!

  但,她是个醉酒的女人,还是个酒鬼!

  “下来!”他几乎是吼出声。

  若让下人看见这情景,会生出什么蜚短流长他心里清楚,因此更火大。

  “别这么大声,喔喔,头痛。”塞下曲的酒劲真烈哪!“你身上有酒香呢……”喝了酒还不够,她贪婪地闻着展厉言身上的酒味。“嗯嗯,是金葱笼。”

  “你是狗鼻子吗?”展厉言咬牙道,却没有推开她阻止她一再调戏他的打算。

  不是没打算,而是他扳不下她!天晓得她怎么有法子在他一再推扳下还如此安稳地赖在他身上。

  未曾习武的展厉言完全不懂这般不动如山的稳固是因内力下沉的调息所致。

  “嘻,孔爹爹也说我是天生狗鼻子,十里外的美酒都闻得到,嘻嘻。”喔喔,这会儿是真醉了。“奇怪哪……我从不醉的,这回……真醉了。”

  “你是从未清醒过。”他哼了声。扳不开、推不离,只剩冷嘲热讽以泄他怒气。

  啊?醉眼不满地与他四目相对。“谁说我从未清醒?我啊,是世人皆醉我独醒,谁说我从没清醒过?”

  他挑眉。“你敢说自己是清醒的?”

  “要不是这连几日你不让我好好睡……”暧昧话语说得完全不自知。

  倒是听的人起了反应,低头怒瞪怀中醉得发战的人儿。

  “--老要我认人认人的,看看!”她指着自己眼下。

  淡淡的青紫点出展厉言的注意,指腹抚上微凉的眼侧,展厉言凝视难掩疲惫的眼,出了神。

  “都发青发紫了对不?”她问,语带抱怨,看起来可怜兮兮的。“这几日睡都睡不好,害我才喝一壶酒就头昏脑胀,唔,昏……”

  她在做什么?!惊醒神的展厉言火气更甚之前。

  “成琼玖!”短短七日,他大吼大叫的次数比过去二十九年都多。

  全拜这个赖在他怀中的人所赐。

  怎知,始作俑者竟不以为意,浑然不觉地揉着眼,打了呵欠。

  “别吵了--嗝,让我睡一会……”呼--

  酒酣易入梦,这一睡,成琼玖的身子忽地放软,往地上倒去。

  一双大手没多想地屈臂阻止差点滚落地的身躯。

  手臂的主人惊讶自己不加思索的相助。

  什么时候他展厉言会在乎一个人伤了与否?

  何况又是她这么个醉鬼!

  “咚”一声,原本还赖在他怀中的小虾掉在冷硬的地上,还滚了好几圈才停住,竟依然睡得香甜,像正作着好梦似的……

  瞅见那张酣然的满足睡脸,展厉言又是丹田冒火,烧得厉害!

  ※  ※  ※

  聚酒庄俨然就像是一座村落哪!成琼玖拿着手上展厉言命人交给她的地图沿着曲廊又弯又拐,再绕再转--啊,还是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真不明白这些个大富人家在想些什么,有必要把自家弄得像座迷宫似的么?

  从大前天起他就对她分外冷淡,除了斜眼瞅过她,她想不出他还用什么表情看过她,也不押她到处认人。

  她是图了轻松没错,可过分的是他还不准下人将酒放在酒库以外的地方,又命人看在酒库外头,啊啊!存心欺负她!教她看得着摸不到。

  过分!

  可--这些先放一旁别提,她护卫的差事有这么轻松吗?成琼玖停下脚步想着,四周牡丹锦簇的美景完全不被放进她的眼。

  孔爹爹是要她来保展厉言的命,还要她紧紧跟在他身边,但他不让她跟前眼后,她要怎么保护他?

  怎么办?现下又四处无人了,她找谁问路去?

  正在伤脑筋的当头,皱起的巧鼻两翼因一股奇香抽了抽。

  “这味道是--”

  边吃边走,穿过不知通往哪的月洞门,瞧见石亭中一桌香味扑鼻的佳肴。

  但这并不是吸引她前来的主因,而是桌上那陪衬佳肴的白玉壶中传来的阵阵甘醇,引她走了进来。

  浓而不艳、淡而不薄的沁甜香,她压根闻不出是什么酒,可光是闻就教人口舌生津、齿颊留香,要是真入了喉,不知道会是什么美妙滋味?

  左瞧右探确定无人,成琼玖小心翼翼往亭子走。

  眼看手就要触上那白玉制的小巧酒壶--

  “没人教过你路不拾遗么?”

  “赫!”猛地如遭雷击缩回手。“谁在说话?”

  “姑娘,你总不会以为这一桌酒菜没有主人吧?”

  她日头,身穿一袭白锦衫、腰间系上黄玉带,腰侧还悬块青玉玦的男子手执折扇半扇风地施施走进石亭。

  “你是谁?”

  “在下展谨行。”报上名号的同时,展谨行笑眯一双桃花眼瞅着亭中一身粗布衣裳的女子。

  “你也姓展?是下人吗?”

  下人?“我像下人?”

  “常在展厉言身边打转的那个矮子叫展武,这府里上上下下的男人没有一个不姓展,你也姓展,不是下人是什么?”

  有趣得紧。展谨行走进亭中落座,一手整理衫角,跷起腿看她。“我的穿着像下人?”

  “这儿的人个个穿得都此我好。”成琼玖抠抠脸颊,嘿嘿笑:“反倒是我比较像下人。”

  “你是孔家镖局派来的人吧。”从只差没改叫包打听的展武口中,只要丢点银子,没有得不到的消息。“成姑娘?”

  “你倒是头一个叫我成姑娘的人。”

  “哦?其他人怎么叫你?”

  “酒鬼啊。”她不请自坐,说得毫不在意,一双眼盯着白玉酒壶看得出神。

  “你是真不在意,还是故意装傻?”

  “你说什么?”

  “被叫做『酒鬼』,你一点也不生气?”

  “我是爱喝酒,有什么好气的?”她才不明白呢,为什么他说的话和孔爹爹他们都一样。“被叫酒鬼一定要生气吗?”

  “呃?”展谨行一时答不上话。

  “我不懂,我喜欢喝酒被叫酒鬼是应该的,可你和孔爹爹他们都一样,好像我应该生气似的,但是我为什么一定要生气?!”

  “你不在乎?”

  “为什么要?”

  “你真是奇怪。”展谨行笑瞅她一张俊憨憨的俏脸,难怪会让大哥又气又不晓得该拿她怎么办。

  要骂,就像拳头打在棉花上白费力;要打,恐怕将她打个半死,她还傻到不知自己为何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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