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一觉醒来,感到精神特别饱满。
晤,好可爱的一天!
按开对讲机:“小仙!”
“小仙来了。”
不一会,一个十六七岁的丫鬟进来,梳孖辫,脸圆圆好福气:“小姐,早安。”她含笑把架子推向床,一个托盘放上去。
我坐起来,看见托盘上一个古玩玉花瓶,体积很小,上面插了朵黄玫瑰。
花瓶旁有一叠红色金字的小咭帖。
另外一边是一杯鲜牛奶,一杯茄汁,一块牛油果酱多土,圆碟子上一客双肠奄列,还有几片新鲜的蕃茄。
“今天的帖子一共有多少?”
“不多,一共有八张。”
“你替我抽出其中一张!”我一面吃早餐一面说:“天天抽签,好麻烦。”
“我?那些少爷约的是小姐!”
“我又没叫你代我赴约,抽一张罢了,去嘛,唠唠叨叨。”
小仙闭上眼睛,好小心地伸手去抽,这张,不,那张,差不多过了三分钟,才把其中一张帖子抽出来:
“抽到了。”
“看看是谁?”
“这张爱情帖是——二表少爷。”
“庆生!”我推开架子,一边去浴室,一边说,“你打电话告诉他!”
我梳洗完毕,回房间坐在化妆台前,等着小仙来给我刷头发。
她收拾了东西进来:“二表少爷说,十二点半来接你吃午饭!”
“这长头发长了十八年,真有点累赘。”我看看镜子:“想把头发剪短,又舍不得,而且短发可能不配我的脸型。小仙,你说剪了它好不好?”
“长头发用途多,可以变很多发型,今天梳马尾好不好?”
“好,反正庆生也是一套运动装。”我换了套红。绿、黄多色运动套装,一双白色通花平底鞋。到楼下,碰见奶妈:“少奶呢?”
“一早就出去,今天要开会!”
我爸爸死得早,留下许多生意给妈咪,妈咪虽然是书院女,但没念过大学,最初接管生意,手忙脚乱,幸而她年纪轻,又美丽,不少叔叔抢着帮她。
母女感情不好,妈咪中学毕业便结婚生女,十几岁的大孩子怎会疼女儿,后来她因公事常常出外,大家见面少,感情就更冷淡了。
幸而家里几个佣人,都是从小看我长大:奶妈,忠心的绮姐,五岁就买回来的小仙,还有守门大将军元伯和司机清叔。
妈咪常不在家,其实我很寂寞,自己又是个独生女,兄弟姊妹都没有。
还好,有一大班男孩子等着献殷勤。最初一天试过涌来六个,几个人吵吵闹闹,很烦。于是小仙想了个方法……印爱情帖(爱情帖是小灿说的,好俗人)。
这些帖子长十二厘米,阔六厘米,全红,上面印上金字。小仙每天发出十张,取帖子的人写上名字,第二天送来,然后由我抽出一位,彼此天下太平。
“二表少爷来了!”
我的两个表哥,完全不同性格,大的斯文,有点忧郁;小的活泼,天天有用不完的活力。
他一进来,拖起我:“快一点!”
走出花园,他那名牌新款电单车十分耀目,他替我戴上头盔,自己又戴上头盔,我双手抱住他的腰,电单车就箭一样的飞了出去。
他开电单车,S形由一线向三线,由四线爬向二线,惊险刺激兼而有之。
“喂!路那幺远!”一开口风冲进来:“我们去什幺地方?”
“我们去康乐组,在翠林开烧烤野餐大会,迟了食物都被吃光啦!”
我不知道翠林在哪儿。虽然住在香港,并不代表所有的地方都去过。
车终于停下来,我连忙解下头盔。戴这种头盔,一点也不好玩,我吐了一口气。
抬头一看,这翠林处处青绿,环境很美,一阵清风吹来,人为之一振。
庆生的同学看见我,都很意外,一个女同学走过来:“唐庆生,你带你漂亮的表妹来,昨天为什幺不说?”
“今天我好运,抽中爱情帖!”
“爱情帖?是什幺?”
“不告诉你,你口多!”庆生拖着我的手:“我们去烧东西哈!”
“先给我杯汽水嘛,好渴。”
庆生连忙去拿汽水,我和他的同学打招呼,说笑。几乎每次庆生约会我,都会见到他的同学。
庆生够劲,我喝汽水,他就为我烧牛扒,鸡翼,另一只手又烧香肠和猪髀。
不一会我就可以捧着纸碟,用叉子叉着食物吃,我发觉有个女同学很喜欢庆生,常为他拿这拿那的,每次看住庆生,总是甜甜地笑。
庆生显然是没有注意,每次叫她做事也不看她,连一声谢也没有,我实在看不过眼,抢了块猪髀放在那女孩的碟上。
“我的,”庆生在叫:“我还没吃呢,喂!把猪髀还我。”
“别管他,小霸王!”我对那女孩说。“你再吵我先走!”
庆生不敢再说话了。
吃过午餐,庆生从电单车的箱子内,拿出一副照相机,那是姑丈送他的十九岁生日礼物,他有了照相机,就爱上拍照,经常都找我做模特儿。
他初学,技术差,每次都把我拍得很丑,因此,我懒懒地提不起兴趣。
“哗!你这套衣服拍照好美!”他边说边“卡察”,“卡察”。
我在看庆生两个男女同学,他们手紧拉住手,走向树林。
他们一定在谈恋爱!
“你的头怎幺转向那边?看镜头呀!笑笑,我来了,OK!”
庆生跳来跳去不知道有多开心,发现条河,又拉了我到那儿拍照。
“庆生,你有完没完?”
“没完,我带了好几筒胶卷来。”
“你找你的女同学拍击。”真是有点不耐烦,老摆甫士。
“我才不找她们,她们没你好看!”
我咧嘴笑笑,这人呀,可爱得像六岁。
他看表,忽然叫了起来:“我们要走了,买了五点半的票子!”
他一边拖我,一边跟同学道别,还没说好人已在车上,“呼”,电单车飞了出去。
乱把车一塞,拖着我往戏院跑。这小子,永远匆匆忙忙,冒冒失失。
我拿著书,走过大学长长的走廊。
琴妮在我身边,她是我的好朋友。
“星期六和星期日怎样过?”
“星期六和我二表哥一起,跑来跑去,真胡闹,我觉得他幼稚。”我掠了掠长发:“星期日和宏德路,名公子呀!出入高尚场所,又觉得太拘束。”
“哥哥这两天闷坏了,天天上午等小仙的电话,宛司,我不忍心哥哥这样子,我好想帮他。”琴妮说话永远嗲嗲,软软的:“他已经一个月没有见你了!”
“有什幺办法?一个星期两天,遇上公众假期三天。星期六八张帖,星期日二十张,都是抽签决定的。”
“我就觉得抽签决定不公平,庆生一连两个星期都抽中,我哥哥一次机会也没有。”
“所以呢,由星期六开始,我改由小仙抽。”我摊一摊手,“坦白说,我对谁都一样,我又没有爱上他们,多见,少见,根本没有影响。”
“一大班男孩子你没有一个喜欢?”
“喜欢,若不喜欢,我不准小仙派帕。差不多有十个已经在名单上除名。但喜欢和爱是不同的,是不是?”我回头看琴妮,她瓜子脸,整个黛玉型,很惹人怜爱的:“大学也有几个男同学追求你,你爱谁呀?”
“谁都不爱,”她抿抿嘴:“看场电影,吃顿饭就爱了?”
“对吧!你自己也会说,却来怪我?”
“没有一个你爱的,总有一个你比较喜欢的吧?”我们走下梯级出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