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睬你!唉!才中午,下半天怎样过?”
“我们去看电影!”
“有什幺好片?”
“《电视台风云》。”
“约二姐二哥一起去。我们很久没有一块儿玩了。”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空?”
“今天星期日,为什幺没有空?我立刻打电话给二姐。”
“请少奶听电话。”梦诗用手掩住电话筒:“二姐在家!”
“喂!二姐。我是梦诗,好久没有见面了,你和二哥好不好?”
“好!”爱诗刚受了一肚子乌气:“你和天培好吗?”
“刚吵完架。二姐,今天星期日,你和二哥为什幺不去玩?”
“我们……去吃中国菜,刚回来。”其实,爱诗自嫁入许家,志荣从未带她出外。
“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
“好,不过……你等一等,好吗?”
“为什幺还要等,去不去一句话。”
“你不要那幺刁蛮好不好?天培真的把你宠坏了。只要等一下……”
爱诗连忙放下电话筒,跑去找志荣,首先,堆着满脸笑容:“志荣,梦诗打来的电话。”
“是吗?代我问候她。”
“梦诗想约我们去看电影。”
“主意不错!”
“你肯去!”爱诗不知道有多幺开心。
“要去,你自己去。”
“你不去?”
“不去?我不愿意见人。”
“为什幺?”
“我做事从来不讲理由。你那幺兴致勃勃,自己去吧!”
“你不去,我也不去了!”
“随便你!”
爱诗吞了一眶眼泪,清了清嗓子,故作喜悦:“梦诗,真对不起,我这个人,越来越没有记性,今天有人请我和志荣吃饭,我还没有洗头发。”
“你不和我们去。好!你不要我这个妹妹不要紧,不过,爸妈很想念你,希望你有空回去看看他们。”
“我会,一定会!”
梦诗已放下电话,爱诗不断地叫:“梦诗,梦诗,我们多聊聊!”
没有声音。梦诗早已挂断了线。
爱诗轻叹一口气,缓缓放下电话。
她一步步爬上二楼。
回卧室,她自己的卧室。
她斜靠在床上,很寂寞,很孤单,她拿起一些相片,里面站着穿白婚纱的秋诗和爱诗,森一和志荣。还有伴娘伴郎,穿粉红色的梦诗和天培,粉红色的安娜和威廉,粉蓝色的丽诗和世浩,粉紫的美宝和占士,粉绿的苏珊与东尼,粉粟的歌丽亚与卜比……
那时候,她多幺幸福,志荣多幺爱她,她以为从此之后,可以过一些好日子,谁知道竟投身于苦海中。
她被冷落,被弃置,得不到丈夫关心,得不到家庭温暖。
做一个贤慧的妻子,原来这样困难。
回想过去的日子,开心,新鲜,刺激,一天换一个男朋友,尽情欢乐,尽情享受,那有多好?她从不知道忧愁是什幺。
她还年青,她还美艳,为什幺要关在这无形的牢笼里?为什幺不可以冲出去找寻快乐?
她跳下床,走进化妆间,化了一个浓妆。
她换了一袭裙子,透明的嗜士红裙。
她拾起手袋,走到房门口,突然又停住了。
她这样走出去,以后不再回来了吗?
志荣知道了一定会不高兴。
管他呢?大不了离婚。
离婚后又怎样?重过以前的日子,日日换男朋友,抢人家的爱人,抢人家的丈夫,能抢多少日子?老了怎幺办?
始终要结婚!可以再找一个更好的丈夫?
唉!她把手袋扔向床上。她是真心爱志荣的,说什幺,她也不忍心离开他。虽然,他目前对她不好,不过只要她肯忍,她相信,总有一天,可以感动志荣。
她等待夫妻重拾旧欢的一天。
她正在呆想,志荣进来了,他翻抽屉拿东西。当他看见爱诗那张经过人工装修的俏脸,再看她的衣服,她身边的手袋。
“准备出去?”
“不,我没有出去。”
“没有出去,是因为我突然进来了,打消了你的雅兴。”
“不……”但是她已经面红了。
“不?打扮得那幺艳丽,性感,不去展示,留在家里给佣人欣赏。我喜欢敢作敢为的人,我不喜欢心里坏透表面装好的两面人。”
“我承认,我有点闷,想出去走走,不过,你没有进来之前,我已经打消了主意。”
“什幺事情,令你改变主意!”
“因为我已经不再是马爱诗,我是许志荣太太,我必须——安份守己。”
“是吗?真是个模范妻子。”志荣拍两下手掌:“可惜,我像个守门神似的留在家里,如果我出去了,你就有更多的自由!”
“志荣……”
志荣伸手一挡:“别说了,我都明白,你是位好太太,最好的太太,够了吧!”
“志荣……”
他一阵风似的出去了。
不一会,她听到汽车开驶的声音。
她扑出露台,看见志荣驾着跑车出去。
志荣!她心里哭泣着,双手抓住露台的栏栅,浑身震抖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幺,她不明白志荣对她为什幺这样冷酷,她不明白,不明白……
呆了一会,回到房间,她脱掉新衣,坐在化妆台前,用一大块冷霜拍在脸上。
抹去了一切化妆品,抹去所有的一切。
穿回那纯白色旗袍,走到楼下,大厅和楼上一样,冷冰冰的。
“少奶,”管家走过来:“少爷出去了,他吩咐不用等他吃晚饭,菜单要不要修改一下?”
“取消它!”
“取消?少奶,你今晚吃什幺?”
爱诗缓缓摇一下头。
“少奶也要出去?”
“我能出去吗?”爱诗苦笑一下:“我的翅膀断了,我不能再飞了。”
管家诧异地望着她,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少奶今晚要吃什幺?我吩咐厨房。”
“你们吃吧,我什幺也吃不下。”爱诗坐下来,拿了一本画报,她翻开它,却看见纸张上跳着许志荣的影子。
她像望夫山上的望夫石,一整天呆在那儿,大白天过去了,黄昏来临,天空上,一抹金色的彩霍,花园里吱吱喳喳鸟儿回来了,正在枝头上闲话家常!
爱诗站在窗前,看见一群群的小鸟,小鸟也有家,小鸟也会回家,志荣呢?志荣到底去了哪里?
彩霍逐渐被夜幕遮盖,天上一片漆黑,月亮还没有醒来,偶然一颗星星顽皮地眨着眼睛。
闪耀,闪耀。
管家来开灯,爱诗用手掩住了脸,她怕见光,像一只仅能躲在黑夜的臭虫。
“把灯关上。”她低叫。
“少奶,天黑了!”
“把灯关上。”她加重了语气:“没有事不要进来。”
管家关上灯,蹑足出去。
她吐了一口气,靠在窗口上。
夜,多幺宁静,多幺美好?过去,她一直是个与大自然绝缘的人,每二个晚上,她忙着躲起来,和不同的男人造爱,她何曾有闲情去数天上的星星?
啊!月亮出来了,多圆多亮的月亮,月亮,原来是这样美丽的。
她看月亮,看星星,看天空,看了一整个晚上,直至汽车声把她惊醒。
回来了,志荣回来了。
她迎出去,带着一脸的笑容!
“志荣,”她过去,想拖他:“回来了?”
他缩开了手,看她一眼:“你算时间算得好准,连脸上的妆都抹去了!”
“我不明白……”
“有些事情,只能意会,不可言传,我明白就够了!”他走进屋子:“你好匆忙,连灯也没有时间开,屋子里黑得像坟墓。”
“一个人,只想静静的,不想开灯。”
“在口味些什幺?留意些什幺?”
“没有,只是在享受着黑夜。”
“好诗意,好罗曼蒂克。”志荣冷笑一下:“想必你很疲倦,晚安了,许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