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想了想,说:「我并不觉得你有什么缺点,你待人接物都是挺温和的,我爸爸 就特别喜欢你,不过,有一件事我始终无法忘记。你还想得起厨师的儿子小牛吗?」
「怎么不记得?小时候我们三个是好朋友,号称『风尘三侠』。」志坚立刻回答说 。
「但是,你们已经好久不来往了,你还记得是为了什么吗?」
「我记得的。」志坚咬着嘴唇,想了想,说:「好多年前了,那时刚好是新年,我 们的袋里都塞满了红包钱,本来我们约好一起去看电影的,后来老太大叫我陪嘉达少爷 去拜年,妳和小牛答应等我回来;可是,我出门不久,小牛就拉了妳去看电影、逛街、 吃大餐,结果我在家里呆等了一天。我知道妳是想等我的,只是拗不过小牛,因此我恨 透了小牛。」
「你就这样,恨了小牛好几年,虽然小牛向你道歉,但是你怎样也不肯原谅他。」 梨花说:「志坚,如果你一定要我说出你的缺点,那么,我只得举这个例。
志坚,你唯一的缺点是不肯原谅别人。」
志坚点了点头:「我也觉得自己以前太孩子气了,以后我不会这样的。」
「我太坦白,你不会怪我吧?」
「我不单只不怪妳,而且很感谢妳,如果妳对我不关心,妳不会对我说坦白话。」 志坚说:「梨花,我还有一件事想问妳,妳认为我目前的环境,养一个妻子会有困难吗 ?」
梨花知道志坚要说些什么,她不愿意和他讨论这个问题,因为,志坚毕竟是她最要 好的男朋友,她不想拒绝他,但又不能够接受;因此,她避开话题说:「你的环境不是 很好吗?胡妈也总算好福气了。」
「梨花,我想……我想……」志坚见没有人留意,便轻轻握着梨花的手。「我有一 句话很久以前就想问妳了,如果妳不嫌我穷,妳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吗?」
「我也是个穷人!」梨花仍不作正面答复。
「这样说,妳不嫌弃我了?」志坚高兴得几乎叫起来。「等会儿妈妈知道了,她一 定很开心。」
「不,志坚,你不要告诉胡妈。」梨花着急起来,她制止志坚。「我暂时不愿意决 定这件事:」
「为什么?」志坚有点失望。
「我….…因为……」梨花不能将心事透露,她只能这样说:「爸爸年纪太老,身 体又弱,我要留下来照顾他。」
「啊!原来妳担心蔡伯没有人照顾,这就容易啦!我们结婚之后,他老人家可以和 我们一起住。」志坚顿时放下心头大石。「蔡伯年纪不小,应该退休了,以后就让我负 责供养他吧!」
梨花很受感动,因为志坚不单只爱护她,还愿意照顾她的爸爸,这是很难得的。照 理,梨花应该答应志坚的婚事,但是当她一想到嘉达,她的心思又改变了,她说:「志 坚,我知道你对我们好,我恨感谢你;但是,爸爸的脾气很特别,他不愿意依靠别人, 为了爸爸,我们的事。还是慢一步再说吧!」
志坚知道梨花很爱她的爸爸,他不敢勉强梨花,只有耐心地等待着,希望那美好的 一天,即将来临。
***
梨花回到余家,已经是十点多钟了,梨花走进花园,抬头看看二楼,嘉达卧室的窗 格是墨黑的,梨花知道嘉达一定又和那丽菲小姐出去了。
她一边想一边走,突然听见「哎哟」一声,原来她踩了迎面而来的人一脚。
「对不起!」她忙着说。
「是妳,梨花,妳回来了真好,我刚想出去找妳呢!」
梨花看清楚站在她面前的是司机炳叔。「炳叔,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出事了!」炳叔嘴快舌快她说:「你爸爸今晚又喝醉酒,不知怎地,刚才竟掉进 水池里,我把他救上来,他已经晕过去了!我立刻报告老太太,她请卢医生回来,医生 说……」
「炳叔--」梨花着急而颤抖地说:「我爸爸怎样了?」
炳叔愁苦地摇了摇头。
「什么?」梨花瞪大眼,鸉叫起来。
「医生说他患的是心脏病,他每天喝的酒就是凶手。」
「啊!爸爸--」梨花拋下了炳叔,她飞奔进花园的尽端。在那间平房石屋里,她 看见老太太和卢医生,但是她没有心情理会任何人,她冲到花王蔡的床前,看见花王蔡 面色惨白,气息如丝。
「爸爸,爸爸……」梨花扑在父亲的身上,大声哭叫起来。
昏迷的花王蔡被哭声震醒了,他看见梨花,露出一丝笑容,非常吃力她说:「我… …终于等到……妳回来了:爸爸……不行啦!妳要好好照顾自己……志坚……不错,嫁 给他……嫁给他……」
「爸爸,你--」花王蔡已经闭上了眼睛,他的手冷了,他的身冷了!梨花紧抱着 她唯一的亲人,她疯狂般的惨叫着:「爸爸!爸爸!」
可是,尽管梨花流干了泪,喊破了喉咙,花王蔡再也听不见了。
梨花哭得哑了嗓子,老太太站在她的身后,轻拍着她的背说:「别哭了,孩子,当 心自己的身体。」
「老太太……」梨花话禾完,便虚脱倒在地上。
***
整整一个月了,梨花由早到晚躲在那间平房里。没有笑容,没有说话,每天三餐, 都是老太太派人迫着她吃的。
梨花生来命苦,未满周岁就失去母爱。这十几年来,她一直和父亲相依为命,在这 个世界上,父亲是她最爱、最关心的人;现在,连这唯一的亲人都去世了,教她怎能不 伤心?
志坚差不多每天都来看她一次,虽然志坚说尽了种种安慰的说话,但是仍然无法抹 去梨花心中的悲酸。
***
又过了一个月。
那天,梨花听见厨子说新的花王日后就要来上工。梨花知道,她现在住的平房,原 是属于花王所有,这么说,她应该搬出去让给那新的花王了;虽然,她万二分不愿意离 开余家,可是,父亲经死了,她凭什么权利再留在余家?
从此之后,她再也没有机会看见嘉达了。虽则这两个月来,她没有再去凉亭偷看嘉 达,但是,她还是非常想念他的。
她流着泪,把一切属于她的衣物收拾好,然后挽着两只皮箧去见老太太。
老大太正在吃点心,她看见梨花挽着行李进来,感到非常奇怪,她问:「梨花,妳 ……」
「老人太,我特地来向妳道别的。」梨花想着就要离开这慈祥的老太太,她不禁哽 咽起来:「我要走了!」
「走?走到哪里去?」老太太皱起了眉头。
「先到外面找一处栖身之她,然后再找一份工作。老太太供我读了十几年书,找一 份普通的工作相信不会恨困难。」
「唔!」老大大点了点头:「可是,妳一个单身少女在外面飘泊,不怕被坏人欺负 吗?」
「我……」梨花垂下头,用手背抹去了泪水。
「告诉我,梨花,为什么突然要离去?」
「因为新的花王就要来上工了,我应该把房子让回给他。」
「啊!原来妳担心这个。」老太太笑了起来,她继续吃她的点心。「我们这儿有许 多空房子,妳担心没她方睡觉?」
「老太太,我知道这儿不会藏不下我这个人,但是,我不会烧菜、不会洗衣服、不 会打扫、不会种花剪草,我什么也不会,老太太,我没有权利留在这儿,我不能够白吃 自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