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这是一个和平常一样的夜,戍二街早早就人声寂静,住在街尾的木匠古夫家,也和平常一样早就熄灯睡了。可是,古夫睡不到半夜──‘古夫,古夫,快起来……啊……’金玉子呻吟出声,想叫醒枕边人。
她用力地推着丈夫,无奈已经睡死的丈夫半点反应也无。
‘古夫……古夫!’她受不了,只好用力地踹踢了下古夫。
‘啊!好痛!什么火烧屁股事,干啥半夜不睡啊!’古夫揉着被踢疼的屁股,睁开 惺忪睡眼看向罪魁祸首,没想到却见到金玉子满脸的痛苦。
‘玉子,怎么了?’一下子,古夫的瞌睡虫全吓跑了。
‘我……我好像要生了,快!快去请王婆……’金玉子忍住阵阵袭来的疼痛吩咐道 。
‘哪会这么早!才八个月,这小子是急什么,连给爹一个好睡都不肯。’古夫咕哝 着。
‘你要念,等孩子出来再去念……快去啦!’金玉子泼辣地吼道,好像阵痛全不见 了。
‘喔……好,好!’古夫立即下床,赶忙叫醒睡在一旁小木床上的女儿,‘金枝, 金枝!起来!弟弟要来了。’
大女儿金枝一脸睡意地起床。古夫交代她看着娘,便飞也似的往隔壁巷子请产婆去 了,边跑还边嘀咕着,‘这小子,这么急着出世……’
***
金枝和古夫一块儿坐在门口,听到金玉子一阵阵传来的惨叫声,一个发呆,一个焦 躁。
‘都第二胎了,怎么还这么难生……’古夫不住地嘟囔。
虽然是第二个小孩了,但他还是不习惯听到妻子受苦,而且他也讨厌这种不知是男 孩或女孩的不确定。
如果有个男孩来传香火就好了……‘哇……哇……’洪亮的婴儿哭声简直响彻云霄 ,仿佛通知着大家:我来了!
‘哈!听这声音,这次应该是个儿子啦!’古夫乐得大叫。
他笑吟吟的走进屋里,看见王婆抱起婴儿走向他。他向妻子笑了笑,金玉子也回他 一个笑,不过却是个抱歉的笑容──只可惜古夫太开心了,没看出来。
‘古夫,你也别失望。’王婆把婴儿交给古夫抱着。‘好在你们夫妻还年轻,这胎 还算是顺利……唉!我好久没看到这么白胖可爱的女娃了。’
‘啊?女娃?’古夫当场愣了下,然后才低下头瞪着娃娃。
‘夫……古夫?’金玉子不放心地唤着。
金玉子、王婆和刚进门的金枝,三个人六只眼全瞪着古夫。只见他脸上的神色变换 不定,煞是吓人。
‘太好了!哈……’古夫突然大笑起来。
‘啊?!’金玉子不解地看着脸色变得那么快的丈夫。‘古夫……你还好吧?’
‘太好了!玉子,这娃娃有福晋命呢!’古夫简直乐得有点胡说八道了。
‘福尽命?福都尽了,命这么薄,那不惨了?’王婆嘀咕了句。
‘哈……娃娃,你以后可是要嫁给贝勒爷喔!’古夫开心地捉起娃娃晃着。
‘你小心点,给我!’金玉子从古夫手上接过孩子,一旁的金枝也凑热闹地上前看 妹妹。
‘你是说,这娃娃有福晋命?’金玉子知道丈夫懂得面相,当年他就是凭这招追到 她的,只是准不准就不知道了。
‘古夫,不是我说你,我王婆吃到五十多了,还没见过几次王公贵族,而你是三代 做木匠的人……’王婆一边说一边收拾东西。‘不是我看不起你,你哪有机会去碰上贝 勒爷?你看看这屋子,我都无法想像贝勒爷站在这儿的景况。’
王婆说的没错,古家真的很穷,平日还得靠金玉子去替人洗衣服、补衣服,才能勉 强养家。
听到王婆的话,金玉子有些哀叹地说:‘好不容易捱过前年大荒,今年日子算好过 点,就盼着这一胎是个儿子,想不到却还是个女娃。’
虽然王婆及妻子这么说,但古夫全不在意,只是一个人在一旁嘀嘀咕咕地,最后还 整个人陷入了沉思的状态,连王婆走了都不知道。
金玉子见古夫就这样闷着,以为他不高兴。
‘古夫,如果你不高兴可以讲,不要闷着。’金玉子了解自己的丈夫,他是那种很 宝贝妻子的人。‘你不用怕伤到我。你这样子,反而会更让我担心。’
古夫抬起头看着妻子,‘玉子,你要相信我,这娃娃未来会是个福晋。看她的面相 ,她的确是个有富贵命的小孩。’
‘是吗?’金玉子满心的疑惑。
她倒是看不出来这孩子哪里有福晋命,只是这娃子确实很特别。早产的小孩,却一 点也看不出来虚弱,哭的声音比起那些足月的孩子毫不逊色,加上又白又胖,脸上红红 润润,活像在出世前精心打扮好了,点了两点胭脂在脸上。
‘那就这样了,你说好不好?’古夫的声音拉回了金玉子的思绪。
‘好。’金玉子习惯性的应好,才又恍然回神,‘啊?你说什么?’
‘那你是同意了。金枝,以后你妹妹就叫芙净,怎么样?’古夫笑意盎然地看着大 女儿。
金枝笑了笑,似懂非懂地点头。
‘啊?叫孩子福晋不好吧!’金玉子抗议着。
第一章
已经连着两年大旱了,大家的日子都过得很不好。金玉子带着两个孩子上街,去向 大户人家收衣服回来洗,但走了半天,收到的量还是很少。
‘娘,我饿了。’古至拉拉金玉子的手喊着。
古至是古家的第三个孩子,今年五岁了,是在生了芙净过后五年才生的,所以芙净 今年也十岁了。那时古夫虽然想有个男孩,但他心疼妻子,在生了芙净之后,原不打算 再生小孩的,然而金玉子却坚持必须为三代单传的古家留个香火,所以才有了这个小男 孩。
‘小至乖,娘换了面粉后回去做饼吃,好吗?’金玉子安抚着小儿子。
‘嗯。’小至点点头,很是懂事。
远远的,有顶轿子向着他们过来。
金玉子赶紧叫唤着二女儿。‘芙净,走进来点,有轿子要过。’她拉着一双儿女, 三人便一起退到一旁去。
由远而近的四人大轿气派华丽,黄顶红柱,还配上精绣花纹的红布遮帘,轿旁还跟 着丫鬟、侍从。
‘娘,那是什么人啊?’芙净抱着一堆衣服问道。
‘应该是穆王府的轿子吧。’金玉子虽然捉着一对儿女待在路旁,可是颈子也一样 拉得长长的。
‘好漂亮的轿子……里面坐着什么人?’芙净睁大了眼睛直瞧着那顶轿子。
‘如果不是穆王爷,就是福晋吧。’金玉子随口应着。
‘二姊姊坐在里面吗?那为什么不带小至坐呢?’古至因为人小,看不到前面,又 听得母亲说‘芙净’,便以为是二姊。可是不对呀!二姊不就在身边吗?
金玉子摸摸儿子的头。‘不是姊姊,是王爷的妻子。’
‘爹说二姊姊是福晋,那姊姊以后要带小至坐大大的轿子喔。’古至拉了拉芙净的 裙子。
‘嗯,没问题。’芙净笑着对弟弟点头。
‘走吧!快回去做饼吃,大姊姊还等在家里呢!’金玉子有些懊恼。她还有事要忙 ,这会儿竟贪看起王府轿子来了,真不该!
母亲和小弟已经离开了,芙净却还失神地站在原地看着轿子经过眼前,但红帘遮着 ,也什么也看不见。
盯了一会儿,她正想转身,突然红帘的一角被掀开,她看到了里面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