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幅作品采巧妙对比方式,展现大地污浊与干净、污染与澄清的环境,在排放黑烟废气的工业区旁,远端映照夕阳彩霞倦鸟归巢,野花随风摇摆飘曳。当人类已经习惯于蔚蓝的天空或乌沉的蔼云时,常疏忽了珍惜或警觉,但将两者并列对呈,黑与蓝、灰与红、彩色与黑白、健康与病态,更引起震撼的热烈回响,足见大师取景之困难,功力之高。
另外吸引广泛好奇讨论的主题是位神秘女士,出现在每张照片中一隅,尤其Jacky Chong随附的心情小语,除了和主题互映外,亦可领略出悱恻动人的眷恋诗篇。
虽经多方追问、调查,Jacky Chong仍拒绝透露。
众维君看见门边的行李、背袋,已料想到远游离家的大哥回来了,现在应该是在三楼先安置他的宝贝摄影器材。
三年了!她缓缓接近忙碌的众维杰,没想到他一去多年没消没息,直到电视、报纸报导,她看过展览后才知道他这几年在忙些什么。
朱家伶还真猜对了老哥的确追着淳宁跑了好多国家,每张作品都有淳宁的留影。
“Hi。”众维君出声招呼,当众维杰转过来时,她吓了好大一跳,“你干么留胡子吓人,丑死了。”温文的笑容没变,不过,三分之一的脸都被胡子遮住。
“啊,维君,你成熟多了。”众维杰仔细的检查请人托运的新相机,不时擦擦弄弄,再抬头对众维君笑,“看不习惯吗?”
“丑死了。”
众维杰笑笑没讲话。
“你的摄影展里怎么都有淳宁,你们已经有联络了?”
“还没,我是偷拍的,淳宁不爱照相你又不是不知道。”众维杰像偷吃到糖一样的乐。
“你这几年就一直偷偷跟着淳宁?为什么不和她见面也不和我联络?”
“我记得你说的话,我的确害淳宁不开心好一阵子。”
“对不起,当年我气昏了,说话说得太重。”众维君事后回想很后悔。
“你骂得对,不过你要是及时让我阻止淳宁结婚会更理想,骂得再凶也无所谓。”众维杰真真假假的开玩笑。
众维君举拳,“你少理朱家伶不就天下太平,这些事都不会发生。”
“救人没错,不过我的方式错了。”众维杰更正道,“一开始我自我放逐,没多久想她想疯了,我开始振作托朋友帮忙,他是退休刑警后来开侦探社,他帮我查到淳宁在日本的住处,淳宁常和路强森作商业旅游,不过最常回台湾总公司,还有到洛杉矶探望她父母。我有时帮朋友拍商业摄影,想淳宁的时候就飞去看她。”
“一年十二个月,你大概都在想她,看你取景角度,费的心思就花不少时间,你怎么都没被她发现?”
“我用广角镜,好几次都差点和淳宁撞个正着,”没办法,他看出神了,“我想惩罚自己暂时不准见她。”
“你有毛病,两两相望,中间隔着这么多障碍,你想拖到何时?牙齿动摇白发苍苍吗?”众维君真替他们急,一拖就三年,“那朱家伶还自信满满保证马到成功,鬼扯。”
“她真的帮了忙,她甚至还去勾引路强森,想让他们婚变。”众维杰语带笑意的大概叙述。
“哇喔!”众维君觉得她一鸣惊人喔。
“哇喔!”众维杰也有同感。
“结果呢?路强森不会那么没眼光吧?”
众维杰纠结着眉,“你到底是哪一国的,Tracy是没成功,不过我还是很感谢她有这份心。”
“失言、失言,”强森可是她的偶像,要是真被朱家伶钓走,她才想哭呢,“那你怎么办?”
“天机不可泄漏!”众维杰卖关子,“你真的觉得我蓄胡很丑吗?”
“快说啦,先别管你胡子。”
众维杰真的跑去照镜子,“还好嘛,真的会太丑吗?”
“胡子和你的天机有什么关系,先透露一下,说不定我可以向淳宁探探口风。”众维君好奇的跟他转。
“淳宁会不会讨厌我的胡子?”众维杰很认真的考虑这个可能性。
“你们要见面了?在哪儿?”
“淳宁也台湾了,她单独回来的,明天晚上,明天晚上就可以问她喜不喜欢我的胡子,如果讨厌的话,我就剃掉。”众维杰将胡子的问题留给李淳宁,他全心的期待这个兴奋的时刻。
这次回国,李淳宁除了到总公司主持年度会报,还应邀参加合作多年的下游厂商公司成立四十周年庆。
原本应该是路强森来的,临时他又坚持李淳宁代理。
婚后他们大部分定居在东京,那里有新成立的分公司,两人分工合作,商场文化接触久了,李淳宁也略有心得。
或许真如她预料的,压力减轻后,强森的生活规律许多,他不再涉足同性恋酒吧,但也看不出他的心态有没有转变,她总不能追着探究他的性事问题,至少就她观察,强森只是对女性象征大突出的异性反胃,然而大致上不算太排斥。
结婚半年,双方父母急着抱孙子,权宜之下,李淳宁征求代理孕母,以人工授精方式产下一对双胞胎,既宽慰长辈的心,也解决强森一直担心的问题──同性恋的倾向无法变更后,传宗接代的烦恼。
有了小孩,强森除了公司就是小孩,晚上连应酬也尽量减少次数,是个标准的好好爸爸。
风平浪静的日子久了,新的麻烦事又跟着来,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露出什么破绽,双方父母开始关心起小夫妻俩的房事。
有意无意暗示,增强男人性欲的补汤,她和强森有苦难言,进退维谷。强森只得不断加班躲开,她就没这么好运了,妈妈、婆婆有空就规劝她,夫妻关系的重要,偶尔应该注意哪些情趣吸引丈夫的心,连他们的卧室都被更换一新,柔和的灯光,红丝缎的床单,性感的睡衣,原先两张单人床也变成Kingsize的大床,害路强森天天打地铺。
“恭喜、恭喜。”李淳宁向周老板回礼,举起酒杯又绕往角落。
机舱上,李淳宁从报纸读到众维杰的摄影展也在台湾展出,一下飞机没回住处就直奔艺廊。
展出很成功,主题很有张力,最让她惊讶的是自己竟在其中,他的真情流露,她不禁眼角含泪,幸好人影在篇幅的比例里很小,虽很抢眼,但除非认识,不然看不清确实长相。
从酒会开始,李淳宁一直感觉到有人在注视她,背影很熟悉,蓄着落腮胡,但侧背着她,认不出是否熟人。
那个人朝她走过来了,亲昵的眼神、熟悉的笑容,去掉胡子,好像一个人,根本就是他。众维杰!
“淳宁。”一样的温柔,李淳宁眨眨眼不可置信。
“杰?一直被抱入怀里,她才又惊又喜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众维杰亲她一下,紧紧搂住她,双手微颤,想念已久的充实感又回到怀中。
“杰。”她也很激动,不过她快窒息了。
众维杰放松勒紧的双臂,“你喜不喜欢我留胡子?”他拉起她的手触摸自己的胡子。
“有点不习惯,还好啦,你看起来满性格的,”李淳宁很喜欢他毛发柔软的触感,“怎么想到留胡子?”
“我一个朋友说这样可以避掉很多桃花。”他亲昵的摩挲她鼻端。
“何必这样,以前一下子发生太多事,我才无法冷静思考,但是我一直没怀疑过你。”众维君将当初发生的言语误会告诉她,李淳宁为自己对他的没信心感到内疚,不过路强森和家庭责任使她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