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答。
「彧大哥,你还活着吗?」迟迟没有听见回答,她的脑袋里已经开始构想最坏的状况。
还是没有回答。
不管三七二十一,云中君连忙从荀彧身上跳起,却听到他低低的一声闷响。
「彧大哥,你没事吧?」她连忙蹲到荀彧身边探察伤势,却发现他紧闭着眼睛,而紧闭的嘴唇仍不断逸出呻吟。「我的老天!我早该知道你很柔弱。」
看到荀彧这般痛苦的模样,云中君自责极了,像这么优雅如花般的男子,怎堪她如此粗鲁的折腾!
她越想越是难过,语带哽咽的说:「彧大哥和我不一样。你是这样一个脆弱纤细的人,怎能经得起这样强烈的撞击……」她伸出手,缓缓扶起他,急切的心情溢于言表。「会不舒服吗?哪里会痛?会不会有想吐的感觉?」
此刻,什么山寨、土匪统统被丢到脑后,在她的视线里、脑子里,只有荀彧受伤的事情。
就在她焦急的同时,原先奄奄一息的荀彧睁开眼睛,那双灿若星子的眼睛,还是一样黝黑灿烂。
他淡淡吐出一句话,「我没这么娇弱……」他再怎么不济,好歹也是堂堂六尺昂藏之躯!
「你没事?」云中君还是不怎么放心。
「我没事。」荀彧淡淡一笑。
云中君瞪了荀彧好半晌,发现他幷没有露出痛苦的眼神,才放下心来。一放下心,她脾气便上来了,「你没事?你没事那为什么要呻吟?」
「耶?」有人规定不能呻吟吗?
云中君对着荀彧吼道:「你叫得好像要上西天了!」她是真的担心得半死,结果他竟然是假装的?!
「那是因为你方才压中了我的肚子。」荀彧指着自己的腹部,「你的手肘在你方才起身时,『凑巧』、『刚好』摆在我肚子上面……」
「是这样吗?」
「当然是这样。」荀彧挣扎的爬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否则我吃饱撑着,没事叫好玩的吗?」
一向都是衣冠整齐、清洁干净的荀彧,经过方才的一摔,不仅帽子摔歪了,头发也摔散了,衣服更是东一块泥土、西一条小草,浑身狼狈的模样是云中君生平仅见的。她不禁直楞楞地凝视他。
发现云中君发楞地看着自己,荀彧又看了看自己是不是哪里还不妥当。「怎么一直瞧我?」他明明就将泥土拍干净了啊!
云中君忍不住笑出来,「没有……」彧大哥的头上还插着两根草呢!
「那你笑什么?」荀彧不解。
刚刚还是掩嘴而笑,现在她已是毫不掩饰的大笑,「没有,没有!」她弯下身,用手指沾了地上的泥土。
「你要做什么?」荀彧顿时觉得不妙。
他还来不及反应,就见云中君伸手将手指上的泥土沾到他脸上,从脸颊迅速划了两道到鼻梁的直线。
「你做什么?」他一楞,当场傻眼。
「呵呵呵呵!」云中君指着荀彧笑道:「反正彧大哥都脏了,也不愁再多脏一些!」
「这是什么歪理?」荀彧用袖子擦了擦脸,发现袖子上都是泥土灰尘,「你干嘛这么做?」
「彧大哥太拘谨了。」云中君笑着说。「还记得以前吗?彧大哥曾经和我玩过丢泥土的游戏,那时候也是全身弄得脏兮兮的。」
荀彧一楞,没料到她提到了陈年往事。
那是云中君才刚来荀府没一个月的事情。当时的云中君是个害羞、不多话的孩子,总是以冷冷的眼光看着周遭的事物。负责教她读书的荀彧,为了让她恢复该年龄应有的模样,便常常带着她到处撒野游玩。
玩泥土、捏泥人,也是那时候的杰作之一。当时他们两人连同斗庆,常常都是玩得全身脏兮兮的!
有多久没有这样玩过了?自从十七、八岁后,身为荀府长子的他,开始参与太学生的清议以来,就再没玩过这种游戏了吧!
发现荀彧正在发呆,云中君停了笑,担心的看着他,「彧大哥,你不喜欢?」她忘记了,他是最爱干净的,怎么会忍受泥土这样的脏东西往自己脸上抹?
她有点失落,又有些自责,看了看自己脏污的手,又看着他俊朗的脸上出现几抹不该出现的褐色擦痕,懊悔之情溢于言表。
「没事……」看到她懊悔自责的表情,荀彧忍不住笑了,这次是真心的微笑。
不知道有多久,他总习惯以温文儒雅的态度面对众人,连笑容也成了他筑起与外人的防备之一。长久以来,他几乎忘记自己曾经有过开怀的大笑。
只有面对云中君,才能让他放心的卸下防备,才能让他放心的欢笑。
只有她……
发现荀彧又以奇怪的眼光看着自己,为了守卫自己脆弱的臀部,云中君缩了缩脖子,指着道路前方,赶紧转了个话题,「彧大哥,我们要不要再继续往前走?」
荀彧看向前方,若有所思,「中君,你可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吗?」他轻声问道。
「什么问题?」云中君却如临大敌。
「你实话告诉我,若我成亲了,你做何感想?」
「啊?」云中君一楞,没料到荀彧会问这个问题。「彧大哥要成亲了吗?」难不成真是跟那何小姐?
「没有。」荀彧摇头,「只是假设。」
「假设?」云中君偏着头,「既然是假设的,干嘛要去想它?」
「就是要妳想啊!」荀彧解释。「只是想听听你的想法而已。」
「我也不知道耶……」云中君抓抓头发,低头沉思,「如果大哥成亲后不再打我的臀部,那我该会举双手赞成吧!」
「啊?」荀彧略感失落,「不会伤心难过?」
「我又不自虐。」云中君回答得很自然,「干嘛难过?」
看着她理所当然的神情,荀彧不语。
或许,这一切不过是他自作多情罢了……
掩饰怅然失落的情绪,他微眯眼睛,忽然隐约看到有人躺在前面,「前面有人?」
「好像耶!」云中君也发现了,「大哥,我先过去看一下。」她不待荀彧回答,连忙飞奔过去。
何必这么火烧眉毛?
看到云中君又是急急忙忙、不顾危险的冲过去,荀彧叹了口气。
这等的不顾一切,怎么都没想到目前自己是身陷敌境、危机四伏呢?
荀彧慢慢走了过去,却见云中君蹲在那人旁边,脸色凝重。
「怎样?」他走上前察看,那个人似乎已经断气了。
云中君吁了口气,「还好不是斗庆。」
「斗庆?」荀彧一楞,「你怕是斗庆?」这下他终于了解,为什么她方才跑得好像不要命了似的。
「嗯。」云中君点头,「斗庆到现在还不见人影,我担心他会出了事。」她站起来,指着地上的尸体,「我方才还以为是斗庆呢!」
她的神情很忧虑,荀彧却是看得有些吃味,「从小你的心……就总是挂念着斗庆……」
他的口气有些奇怪,再怎么迟钝,云中君还是听得出来。「彧大哥,你今天是怎么了?」
「我?」
「是啊!老是露出奇怪的表情,又说些奇怪的话……不太像平常的彧大哥……」说到这个,她也想到最近举止奇怪的斗庆……
这两个男人是怎么着?和女人一样,也有每个月生理不顺的时候?
「是吗?」荀彧一笑,「那你眼中的我,是怎样的人?」
「大哥是人之龙凤啊!」云中君不假思索的道。「英俊、潇洒、多金、聪明,兼之满腹经纶,又是个洁身自爱、谦冲自沐的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