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鸥在头顶飞舞,惹得香织遗憾嚷道:
“可惜,刚才在餐厅里忘记‘污’一块面包来喂这群好吃的可爱家伙。”
一直都在日剧画面中目睹它的丰采,以至于脑海中仅记忆它夜晚炫丽缤纷的景象,今天终于亲眼见识才蓦然发觉,原来浪漫日剧的必备景点——彩虹大桥,白天有着与夜间迥异的雄伟壮观,也是另一种美。
虽然当初这地区的绮丽造景并不是专为情侣所设置,可是由于这里的气氛实在是太过美妙,也就逐渐吸引双双俪影前来谈情叙爱。夜遥这一路走来,实在颇为尴尬,谁让她夹在香织和悠朗中间呢?
察觉到夜遥微妙的心情变化,香织于是左手挽起夜遥的手臂,右手勾搭悠朗,笑道:
“爱的路上三人行,少了谁都不行。”
她现在还能这样笑嘻嘻,却没预料残酷的预言会有实现的一天。
☆ ☆ ☆
这阵子和香织相约吃个中饭总会碰到悠朗形影不离地在香织身旁出现,夜遥虽然觉得很讨厌,但已经不再明显透露憎恶的表情。
“我老家在秋田,那里一到冬季就成了白色乡镇,常常一路踏着深及膝盖的雪,一步一脚印走回家,两只腿老早冻得像冰柱一样……”
濑户悠朗侃侃而谈描述他家乡冬雪皑皑的景象,让夜遥这个生长在副热带地区的女孩只能偏着头、神情专注地侧耳倾听,一点都插不上嘴。
她比较无法想像的是,像悠朗这样一个热爱阳光以及冲浪运动的青年,居然是来自一个冰天雪地的世界。这也无怪乎他一考上大学,就迫不及待奔来东京了。
比起台湾与东京燥热的酷暑,三十度以上的高温每日勇创新高的纪录,夜遥挥舞着手上的凉扇,对那天寒地冻的雪国,不由得心生向往。
“高校三年级的冬季,我们按照传统,全班合力造一座雪窑洞,夜里我们点起蜡烛分站两列,夹道欢迎带领我们三年的老师步入窑洞。烛影幢幢映照在洁白的雪上有一股温馨氛围,再加上全班一人一句感谢发言,让向来严厉的老师都禁不住落下泪来。你们可以想像当时的画面,老师站在我们努力砌成的雪洞中,他曾苦心教导的一批学生每人手里捧着一支火光温暖的蜡烛,老师再也按捺不住摘下眼镜,频频拭泪……”
香织一面想像当时的情景,一面说道:
“哇,你们老师肯定感动毙了!”
悠朗唇边逸出笑声:“是很感动,也真的差点挂掉。”
“什么意思呀?”夜遥对悠朗诡异的笑容感到疑惑。
悠朗的浓眉霎时飞扬了起来。“都要毕业了,不趁机把旧恨新愁一次清算,难道等毕业典礼那天再行动,然后蠢得被校方老早部署好的警力逮个正着呀?”
“好家伙!你做了什么?”
“也没做什么啦,只是率先拎一把大雪铲,两脚踩上那座矮窑洞,拼命往下打,好让雪窑崩坍,把那老头给活埋罢了。”
说是率先,只因为继悠朗而起的人多到一人一脚就把那窑洞给踩崩了,丝毫不费力就达成报仇的目标。然后悠朗才意外发现,原来这老家伙树敌众多!大家也真是太假了,明明想埋了这老家伙,却捧着蜡烛说着言不由衷的感恩辞,若不是他率先发难,这些笨蛋家伙下一步是不是预备给那老家伙来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回家在梦中唾弃自己?
“了不起,你们挖了一个洞让他自己往里头钻。可惜我们家乡冬季没有大雪,否则也来如法炮制多好。”香织拍拍悠朗的肩,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老天,他居然这么胆大妄为,连老师都敢恶整!夜遥怀疑这世上有哪件事是悠朗不敢做的?
“结果呢?”就算师生之间有嫌隙,也不该弄到这种地步,夜遥觉得悠朗理当受到重罚。
“因为是我带头起哄的,所以被留级一年;倒霉的是,班导还是同一个人。不过最后一年,我们倒是相处愉快,他不找我的麻烦,我也不给他惹麻烦,各退一步;他让我顺利走出校园,我也让他不再提心吊胆。”现在回想起来,那老家伙还挺令人怀念的咧!
看看表,香织拎起小肩包起身。“我下午两点钟有个临时预约的客人,你们继续聊,我先走了。”
悠朗拉住香织,在她唇上印下一枚吻。“七点以后的时间是我的,这句话你没忘记吧?”
“问我记不记得?你别忘了准时来店里接我就好喽!”
香织说完,一把揪住悠朗的襟口,把他定在眼前,补给他一个深深的热吻。用一枚蜻蜓点水的吻就想蒙混过去,想得美咧!
为了避免自己两眼发直瞅着这对璧人惹火的吻别,夜遥将目光轻轻别过去,落在窗外对街的灯饰店。
日本各式饰物都有专门店铺可供多样选择,其中夜遥特别爱逛家饰屋,即使买不下手,却能驻足享受精心布置的氛围,幻想自己正在理想的家中,将壁纸、窗幔、灯座和沙发罩的色彩及形式都一一搭配摆置,大功告成之后,全身放松地陷在柔软舒适的单人沙发上,再小口小口地啜饮手上那杯假想的香醇维也纳咖啡。
这就是人生……过过干瘾也好。
“哈啰,你在看什么这样专注?香织已经走了。”悠朗的大手在夜遥眼前挥舞,遮住了她的视线。
夜遥回过神来。“那……我也要回去了。”
她还没起身,手腕已经被悠朗拉住。“这么讨厌我吗?”
这家伙怎么还有脸问这种问题呀?她不讨厌他,难道还该喜欢他吗?她是因为香织在场才陪着坐在这里,现在香织都走人了,她有什么理由不闪人的?
“我知道香织和你谈论到这一点了,你毫不掩饰对我的憎恶,是因为那一夜吗?”
自己心知肚明却要人家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好,她就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没错!就是那该死的一夜!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现在可以放手了吧?”
“你对那一夜没有别的感觉,只有后悔,是吗?”听到她的真心话,让他有些遗憾,心底那股郁闷与不愉快,盘旋久久散不开、化不去。
“‘你利用了我,我毫无知觉’,我不会这样指控你,可是无论如何,那夜我不清醒的确是不争的事实,而任何有一点风度的男人都不该贪图这一点便宜;更何况你还吃干抹净,一大早就脚底抹油落跑去也,令人不屑!而最让我唾弃的是,你竟然不能若无其事地出现在我面前!还有这个——你还在我手上画上一组符号,你怕人家不晓得你和我睡过吗?”夜遥伸出手背,真有一股想翻掌掴在他脸上的冲动。
只是骂完了好长一大串,她不禁气喘吁吁地压着胸口顺顺气,连悠朗体贴地递上的一杯茶,她都想也不想就接过杯子,一口饮干。
“这是你的心里话,说完了。现在可以换我说了吗?”
夜遥瞪大杏眼,想听听这位老兄还想怎样狡辩抵赖。
“知道你不是随便的女孩,我为我轻率的行径在此慎重地向你道歉——对不起,可以……原谅我吗?”
悠朗认真的语气反而让夜遥一时怔住,甚至屏住了呼吸。他……不开玩笑的时候,气势竟然如此震慑凌人,与他之前吊儿啷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
“除非你有办法替我擦掉这个!”
夜遥展开手背,白天虽然不明显,夜里却是刺眼得很;他说过这玩意很难褪掉,就像她对他的芥蒂疙瘩一样,很难消灭抹去。
悠朗的嘴角又勾起邪恶的弧度。“那有什么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