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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页

 

  “为何不逃?什么理由让你留下来?”齐战虽然想将她系在身边,但刚才离去的时刻,却又矛盾地希望她逃得远远的。

  慕夜颜并未回答。齐战什么都预料得到,他不会不明白。

  “你一定认为我什么都知道,但是,难道你不明白,我宁可从你口中听你说.说你对我有多恨,说你对我有多怨!”或是对他有多深重的感情……

  齐战将背靠着木门,望着她柔瘦的背影。

  这一份感情,没有一个人敢用言语说出来.总县彼此往探、彼此猜测,又彼此保留与压抑。

  他与她,几乎要被这种情感的闪躲与压抑给记到临。点!再不说明白.也许就没机会说、沿觎会问了;

  慕夜颜沉默了。她有多恨他夺取她的心?有多怨他为何偏偏是他的敌?又有多少情感挣扎与激狂渴望在心里蔓延到几乎泛滥清堤,难道善占的他真会不明白?

  她的心在颤抖。她没有勇气面对他,怯懦又担心地想着,如果这张脸吓到了齐战,她该如何是好?她无法承受他惊恐厌鄙的眼神!

  “我去市集替你买了一样东西。”齐战缓缓走近,从怀里摸出一支形式简单、制作细致的原木梳南,递到她眼前。

  慕夜颜的心头一荡。他去市集只为了替她买这样东西?

  那简单的梳蓖上没有绚丽的色彩或缤纷的图案,只有一朵细致、平凡的无名孤单小花被镌雕于柄上,有几分傲骨与柔姿。

  “我想没有一个女人不爱美!”齐战柔声道。

  那梳蓖与齐战的话语是一股暖源,温热她内心最冰寒的一角。她曾渴望的某种东西悄悄实现了,那是一种比“了解”更深人动人的情感,叫做“体贴”。

  她被齐战体贴着、被齐战照亮了、被齐战温暖着。

  爱美?是的,全天下的女子都爱美,唯独她慕夜颜从来不懂美为何物、唯独她不爱美、唯独她不敢有美的奢求!

  即使她曾经悄悄奢望过,奢望过许许多多与“美”有关的事,包括女人赞美的眼光、男人爱慕的眼光,甚至是齐战热爱的眼光……

  “谢谢你,我很喜欢。”

  “梳吧!”他牵起她的手,将木度递人她柔温的掌心。

  慕夜颜握着那犹有齐战掌温的木蓖,怔怔出神。那梳就像他的手般暖着她,给了她崭新的力量。

  就在她任忡之际,陡然间,一面铜镜摆到她面前,那晶易让她直觉地想缩身。

  齐战适时地伸手按住她急欲逃脱的身子。“面对自己,你绝对没有想像中的丑陋或不堪!”沉柔的嗓子恰似磁石,将她牢钉在凳上。

  他怎会知道她掩饰得极好的心声,那引得她心头微痛的想法?

  “为了你的尊严,梳吧!看着镜里的自己梳发,认清楚你自己的每个轮廓、每丝线条!为自己的自卑找出口、为自己的自信找理由,然后,面对我。我不要你总是抚着自己的脸悄悄落泪!”齐战仍压着她的肩,以免她逃避。

  每个晚上或白天,她背着他解下面具梳洗时,他从不偷看,却无法对她柔瘦轻颤的背影与拭泪的动作视而不见。

  他在等她回首凝视,他在等她医好自己的伤——那与生俱来的自卑。

  越高傲的人,其实心中越自卑啊!他不要她的高傲,更不要她躲在高傲之下的自卑!若她医不好自己,那么,他会替她疗伤。慕夜颜的心被震撼了。终于提起勇气,将眼光望向镜面。镜里是一个身穿洁白衬衣、乌黑长发微湿的熟悉女子。小巧的界和白皙到几近透明的肌肤、双唇苍白干涩、紧抿的线条微颤,还有下巴的弧,柔滑平顺。

  正因为肌肤太过白皙透明,所以左颊上的印记便显得惊人和抬眼。左颊上有一块小小的、约略一节拇指大小的红色图案,那殷红犹如一小滴红色朱墨溅洒在脸上,也像是一只盘踞在白玉上的小蜘蛛。

  蜘蛛!伏乞岛最不样的印记与恐惧啊!伏乞留人什么都不怕,不怕蛇、不怕妈、不怕虎,就是对蜘蛛深深恐惧!因此,即使她脸上的图案是这么的小,仍是让人害怕。

  于是,她脸上的印记,成了她一生被诅咒的证明。

  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她持梳的手迟迟无法举起。

  “梳发吧!为我。”齐战在她身后发出一声低喟。是温柔的请求。他不要她再望着自己的脸落泪,那会让他心痛!

  她被他的话打动,依言轻轻梳起发来,轻道:“这么多年来,面具一直是我的保护膜,是我自尊的最后一道防线。我常常在夜深人静时望着自己的脸,问上苍、问自己,为何生来有这么一张与众不同的脸?是上天在诅咒我,还是我本来就不该出生?没有人期待我的降临,因此连上天都放弃我……”

  “所以我要为你重塑另一道自尊的墙,比面具更厚、比面具更坚。我是真想看看你的脸,但是,决定权在你。”他不在乎她有多丑陋或多美丽,他爱上她绝不是因为她的脸孔。

  他只是想将她脸上所有的线条深深烙印在脑海里。他多想看看她脸上的神情,她的一颦一笑、皱眉或羞红。

  至于美丑,那真是无谓了!

  透过铜镜,慕夜颜看见身后的齐战侧着身,目光望向窗外,并没有透过镜子偷偷瞧她。

  他原来是这么体贴与了解她的怯懦啊!

  “齐战!我……”慕夜颜下定了决心,终于颤颤地转首,面对他。

  这是齐战所听过最美的呼唤。他转回首,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他屏住呼吸、心跳暂止,他觉得自己的心被扯住了,被眼前那一张脸给扯住了,扯得很紧很紧,挣脱不掉,也心甘增愿。

  她的脸,竟然是说不出的美,美而且艳,带着蛊惑迷人的妩媚与脱尘。

  虽然是有一块小小的殷艳红印打破皙白的完美,但映衬之下却反而让她美得更惊人,足以夺取人的心神与灵魂。

  白皙透明的肌肤,殷红魁艳的印记.两色对比强烈,他见过地没忘记过!

  “果然是你!那一晚在‘霞瀑’里的水妖!”齐战哺哺低语,自从与霞瀑里的水妖一见之后,他不时将慕夜颜与水妖联想在一起,认为是同一个人。

  果然,她确实是那水妖啊!

  这一张脸,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容颜,但绝不是诅咒或妖魔!

  “是,霞瀑里的人是我。那一晚遇上你,我还真是吓了一跳。”慕夜颜揪着心,怕齐战厌恶或惊吓,谁知他却连浓眉也没有动一下,反而以眼神温柔地抚触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没有嘲笑与鄙视。

  “你很美啊!”齐战轻触她未曾被探索过的柔肤。“美得夺人魂魄,美得让人转不开眼!”

  “那么,你好好看着我!”她轻道:“我脸上盘着小蜘蛛!是伏乞蔑最不祥的印记与恐惧!伏乞蔑人什么都不怕,不怕蛇、不怕蝎、不怕虎,就是对蜘蛛深深恐惧着!据说只要在野外看见朱红色蜘蛛,十天之内就会死;如果家中出现蜘蛛,这户人家必定三天内有死人;如果有蜘蛛印记在身上,那个人就是妖祸,是蜘蛛投胎转世的,那人生来会克死全家人!你看,它不只在我的脸上,我还是一国的公主,刚生下来便吓死了娘,我这个人,算不算是会祸国殃民的妖孽转世呢?”

  齐战摇摇头,看着她的清亮美目。“你相不相信.不只是你们伏乞蔑有这种奇怪的传说,我们中原民族也有,有些地方的人偏偏怕蛇,还怕得要命,一旦家中出现蛇,就说有人半夜会被蛇绕颈绞死;一个女人若美得诱人,就指责她是白蛇精;路上看见双头蛇就会丧了命,传说中有个伟大的贤人孙叔敖就为此而杀了双头蛇!还有,万一身上长出疹子,变成一条蛇形环绕在腰间,那人必死无疑。你看,那些人对蛇的恐惧心并不比你们对蜘蛛的莫名恐惧理智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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