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佣人,在冬天的屋子里,她会穿件最舒适的法兰绒衬衫,再奢侈地穿着一双开斯米毛袜,猫一般行走在温暖的屋子里。
只可惜这屋子里最不缺的就是一大堆的仆役。
才想着,管家走来告知用餐时间已到。
也许是屋子的主人下达了命令,每个人都将她视为不可碰触,家活动背景无声来去,即使偶尔碰上,仅止于冷冷的点点头,大多数则选择视而不见,当她是空气般。
这群仆役倒是挺与主子同声一气嘛。
如果独孤昊以为这样会让她不堪,那他可大错特错。
经她的坚持,仆人们将她的餐点移入日光室。她对着桌上不怎么吸引人的食物,有一搭投一搭的以刀叉拨着。
残羹与冷肴,到处潜辛酸。
眼前的菜色虽不至于太离谱,却也难登大雅。
深深心中了然这是仆人们的表态,隐隐敌意显露无遗。
先前因为喉间的伤末愈,难以吞咽食物,只吃流质食物。
如今伤口虽渐愈,味觉还是不肯降格以求,她的嘴一向刁得很,要勉强自己接受不喜欢的食物,倒宁可饿死。
满足不了口福,总得让美景养养眼吧。
“看得出来你颇能自得其乐嘛。”
不见多日的失踪人口突然如风一般刮进,霸道的占据了她满眼,在她跟前椅子落坐。
深深微微一笑,没费心回答,受伤给她方便借口装聋作哑。
她越是开心怡然,独孤昊的眼神就越冷。
他懒洋洋的以单手支肘托腮,状似漫不经心打量她。下颚突然微微一紧,发现她的清瘦颇剌他的眼。
该死!她越发瘦了。
“这些天把屋子走透透,难不成是在计划逃亡的路线?”显然屋里布满眼线。
她这回还是耸耸肩,满不在乎的表情惹怒了他。“你说话啊!”
闻言她还是笑,只是笑里飘着一抹淡淡讥讽。
兽眼瞟过她围在喉咙上的丝巾后,眼神一黯。
他以为早已恨得彻底了;对于她的背叛,不仅是恨,更是锥心之痛。
然而得知她已有所属的消息那瞬间,脑子里却是轰然一声,只觉得天阴地沉、惊惶不定。乱成一团的脑子里褪去了恨意即涌上了满腔狂怒。
他从来不曾想过深深有可能不是他的!
两年前深深的背叛将他逐出了天堂,被丢入荒悖可笑的命运。
她的背叛彻底粉碎了他的性情,足以勾消他一生的快意,在挣扎活下来过程里的任性和乖戾不过显示对她满身满心的怨恨!
戒毒过程更是一场没天没地的折磨。
每一吹呼吸之间都牵扯一股血淋淋的剧痛,尖锐的痛使他浮肿的脸上青筋满布。
在偏瘫床第时睡时醒,总没有将息与结束的无尽折磨中,他不断咬牙使劲撑过,对于人世间的爱恨生死再也不愿也没有余情去领受。
他变得淡漠、乖戾、偏执,对于自己的生与死。
漫天漫地无穷的黑暗幽谷里,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为他驱走心头上的冷。
决心将自己禁钢在冰雪重嶂,对一切不听不闻──只除了对她恨意的执念!
他亦相信这一场公道是该由他亲手索回,从把心交给她的一刻,他的复仇只容得下两人,别人无权过问插手。
差点让翻腾怒火掌控而失手杀了她的事实教他心惊,以为对这世间一切早已索然,现在才知杜深深依旧是他命里唯一克星。
他必须将两人的距离拉得越远越好,远离她,才不会失手掐死地。
只是这一个星期的放逐却又让他明了自己放不开的事实。这女人就像是钻入血液里的毒素,早已窜入他的四肢百骸,一点一滴侵蚀着他的心智,然而明知有毒却除不去依恋。
独孤昊见她面前动也末动的食物,一把无明火又起。
“没胃口?如果你想要用绝食抗议的老套是没用的。”
深深还是耸耸肩。突然他闪电一般欺身拉起她,只一眨眼人已跌落在他铜身铁臂的钳制中。
“既然你不想吃,我不介意喂你。”他舀了一汤匙的汤就要往她嘴里灌。
她勉强自己吞入,表情却诚实的透露着百般不愿。
“真这么难吃?那我来尝尝看好了。”他才说完就隐隐听见背后抽气声。
他用叉子叉起碟中一团看不分明的东西,就想往嘴里送。
深深突然拉住他的手,阻止他。两人视线交凝。
她先比比食物,再比比自己的嘴,意思是她愿意吃了。
他微挑起一道浓眉,“怎么这回又改变主意和我抢食物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管家趋前急急道:“少主,您若肚子饿了,我立刻吩咐厨师为您准备,您不必和杜小姐抢食物呀。”
“没必要,我就爱和人抢食物的感觉。”他一口将食物送入嘴中。
他可没深深一般好风度,不到三秒钟就噗的一声,食物尽数吐出。
怀里的深深幸好闪得快,要不可要吃到他的口水了。
他阴沉的眼扫过身后一排战战兢兢的仆役。
“你们好大的胆子,谁准你们用这等菜色伺候杜小姐?”独孤昊话音虽轻,但字字冻入骨子里。
一群人眼睛只敢觑着地板,噤若寒蝉。
尽管心惊胆战,管家还是硬着头皮出声道:“她是擎天门的敌人。”
独孤昊拾起餐巾擦拭手中的刀,状似漫不经心,“敢情她是得罪过你啦?”
“不!但她想要置少主于死地──”话还未说完,刀锋堪堪从管家耳际划过,嵌入身后的实木柜中。
所有人见状皆倒抽一口气,管家脸上更是青红交替、冷汗直流。
瞬间室内针落可闻。
“只有我,我!才能决定她的生与死,不准任何人轻慢她!怠慢了杜小姐就等于是惹怒我。”
“听风,”才一唤身后的影子立即现身。“撤下这一批,另找一群更有效率的人员。”
说完不理会仆役们面有土色,瞥一眼怀中的深深,却见她一脸事不关己,唇角微扯。
“你笑什么?”着恼她唇边的一丝嘲意,他问。
拾来先前夜魅修罗魄赠之物,她大笔落下几句话。如果你要换下他们,倒不如先检讨你自己。
“喔?”几句话莫名撩起独孤昊心头火。
他为她抱不平,她反过头来大加挞伐?这女人真不知好歹。
是你待我的态度教他们生了轻贱之心,为何不检讨你自己?她雪上加霜的写着。
她总是有能耐教他气得七窍生烟。
“听风,留下这批仆人,起码他们不会分不清好歹!”
一群仆役面面相觑,没想到情势大逆转,为他们说项的竟是先前人人憎恶的女人。
“这下你满意了吧?”他握拳,控制想再掐死她的欲望。
我该感激吗?深深下笔毫不迟疑,眼里清澄无惧。
“我不需要你的任何感激,我只需要你的服从!”说到底还是霸道专断的天性作祟。
不顾一大群的仆役在侧,独孤昊俯身便是一记窒息的长吻。
所有的人都在看!她狂乱挥手,拒绝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以为我在乎?”他早就将礼教置之度外。
不过聪明的听风见状,早已将一群仆役驱了出去,同时押着不情愿的停云无声离去。
☆ ☆ ☆
有了不愉快的就食经验,独孤昊撤了原先的厨子,换上了停云。
停云除了身为独孤昊的护法外,厨艺也是擎天门数一数二,即使以独孤昊的挑剔成性,都无二话。
深深非常喜欢看停云在厨房里的动作,简直就是高超艺术的表演。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