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半空中突然窜出另一道影子挡住了他的进攻。
是绛雪!
她不要命似地窜出来,这是极危险的一招,玉磬眼明手快,硬生生斩断了攻势。
三人前后落地,绛雪右手的皞月剑直攻玉磬,他轻松格开,见她手中皞月剑出鞘,眼底蓄积的阴戾之气更浓了。
鹰隼的眼对上她的星眸,「妳的剑想噬我的血……倒好,你们就两个人一起上吧!」
绛雪并不言语,连连展开第二波攻势,尉迟棠加入,两人左右开弓,却被他一一轻松化解,当玉磬的剑势第二次威胁到尉迟棠时,绛雪突然就直直奔他剑心,这种自杀式的作法令玉磬愣在当场,他立时收剑,剑锋堪堪划过她的胸前,她连人带剑负伤瘫倒下来,给玉磬险险接住。
负伤倒在玉磬怀里的她,抬眼对尉迟棠投以无言的一瞥。
尉迟棠会意,间不容发的瞬间,他如流星般跃出厅外,一腾身没入天井夜空中。
「冷绛雪!」
他声音中有某种情绪令她抬起头,只见他眼中除了杀人的狂怒之外,还闪过费解的光芒。
他厉色道:「妳连受伤都不忘记维护着他……」话毕,十指凝气,她手上的皞月剑便硬生生折断。
传说中的绝世名剑,就这样毁于玉磬的怒气下。
她的视线和他的接触了。两人的眼光就这样交缠着,彼此深深切切的看着彼此,好久好久,两人谁也不说话,只是紧紧紧紧的互视着。
玉磬眉心纠结,他记得这张背叛的脸孔,他记得这对闪着傲气水灵的眼睛,他更记得这种清扬冷逸的美。
「绛雪……或者我该称妳一声永宁公主?」冷到骨子里的表情,不复殷勤温存的郎君。
她的眼睛先是不可置信地大睁,接着闭了闭,重重的咽了口气。
幽黑的深眸里,一抹晦暗的光芒一闪即逝。
「我说过,我总会找到妳,哪怕是烈焰火海,黑雪苦寒都不会阻挡我找到妳的决心!」伸手鹰爪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妳让我起了杀人的念头……」
旧怨未消,新恨又添,即使拿命来偿,她欠的依旧还不了。
但,他不会让她这般的轻易……
转念一想,他掌心朝她天灵盖直直劈落,她整个人痛得厥了过去。
※※※
再度被拘回硕亲王府后,绛雪明白了许多事。
费尽心机到最后,她武功被废、尉迟棠生死不明,只说明一切的一切都属徒劳,到头来,她又落入了玉磬的手中……最让她不能忍受的,是燕儿的背叛。
不,太傻了……自始至终。燕儿从不是她的人!她的行为无所谓的叛节,因为燕儿真正的主子本就是玉磬,从一开始便是玉磬故意安排在自己身边的暗桩。
「小姐,妳好歹吃一些东西,这样下去,身子会搞坏的。」
病榻前的燕儿却始终殷勤周到,如同往昔。
负伤憔悴的绛雪缓缓偏过头,容颜里有一抹嘲意。「妳,真的以为我还会像以往一般任妳服侍?」
「小姐……」膝一软,咚地一声,燕儿双膝跪地,泪流了下来。「请妳原谅燕儿,小姐,燕儿是不得已的……」
她疲倦地对她投以一个眼神。「也许妳不相信,但我并不怪妳。我只是……」一声长长的叹息。「燕儿,妳合该是我的知音人……是我太傻了呵……」
「小姐……」听出绛雪叹息中的失望,燕儿哭得更伤心了。
燕儿本是众人最看不起的旗汉混血儿,且父母早逝。在她艰难的生命里早早便学会人生是理智与规律,心机与技巧,是观察与赌注,也是一时的委屈和长久的成全。
她知道自己没有任何庇护,凡事只能靠自己,她要在这个踏着血和泪的大宅府中建立起她自己的王国,她的荣耀和权势。
爷就是看上她事事玲珑、周旋的个性,所以倚重她,训练她安排做内应,安插她到小姐的身边。
而他决定了自己为尘泥或是为青云的命运。
这样坚定不移的信念,却因着绛雪的一句:「妳合该是我的知音人。」全都粉碎了。
燕儿第一次怀疑自己,难道……她错了吗?
「小姐,请妳原谅我,请妳别恨燕儿……」
「我不恨妳。」她说的是实话。只是谅解却不代表能原谅,昔日的情谊也已经摧毁殆尽,此刻,她只有深深的疲惫和心痛。「妳走吧,我不想见到妳。」
「小姐……」燕儿想求她。
「走吧。」
由她的表情燕儿知道绛雪已经冷了心。
她叩头后起身含着泪离开,绛雪的冷淡让燕儿心痛不已,她再也不明白了……这样做是对或错……
她只是知道,心,好痛好痛……
※※※
「听大夫说妳都不肯服药,想要自我了断?」玉磬入房后劈头便是一句。
翻过身她挣扎起身,平静无波的瞳眸直瞅着玉磬。这是自她清醒后第一次见着他。
他随意坐在榻前,细细端详着绛雪,她脸上的憔悴痛苦似乎取悦了他。
「很痛吧,武功尽失像个废人的感觉如何?」
见她眼中闪过的恨意,他唇角扬起一个满意的笑。
很好。得不到她的爱,他要她全心全意的恨。恨到她的眼里只看见自己,只容得下自己,再也没有其他。
他掏出腰后的一项物品,随手往榻上一丢。
碧色春分!
绛雪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她猛一抬头,焦急地质问道:「这笛……棠表哥向来不离手,为何会落在你手里?」
他徐徐的解释道:「我放出风声要将妳运往午门问斩,尉迟棠为了救妳,竟然想劫车……」
「结果就中了你的奸计……你好卑鄙!」
见到她深受打击的模样,他心底泛起野蛮的快意。
「放了他!」
玉磬神情虽然保持一贯的淡漠,但眼底簇着两道火焰。「那怎么可能,他可是朝廷要犯哪。」
「你到底要怎么样?」
似乎她愈是着急,玉磬就愈是好整以暇。
「我嘛……并不急着杀他。府里刚刚得到南藩进贡的一种药,正想借他试试。」
「药?」
「化幽软筋散。」
她闻言大骇。
「妳听过?」玉磬开心的点点头说道:「化幽软筋散,每日只需喂以少许化幽软筋散,初服浑身无力,三日无法下榻行走,日久便成了无人搀扶便无法直立的废人一个。到时我自然不需要动刀杀了他,他也是生不如死。」
「求求你……放过他……」
「为什么?」他偏头假意不解。「当初既然嚐了他所赐的十日醉,我若不投桃报李的话,就未免说不过去……」
绛雪心上焦急,脱口而出道:「求求你……放过他,只要你愿意放过他,我什么都愿意做……」
「为了他,妳什么都肯做……包括牺牲妳的性命?」
绛雪毫不犹豫的点头,眼底、表情都带着恳求。
他专注地凝视着绛雪,灼灼热力几乎穿透她。
「真感人……」他似鄙似怒嗤地一声,突然起身往屋外走去,推门扬声,「来啊,备车。」
第九章
千里遥遥,朔风野大。
玉磬押着绛雪,车阵直奔城外,穿过高原,来到一处荒丘处。
绛雪被他拖来到一处墓前,一见到墓碑上所刻之文,不由心里大恸,成串的泪珠宛如泉水般涌出,纷纷乱乱的跌落在素裙上。
步履悠悠晃晃的来到碑前,腿一跌,她整个跪在墓前,哆嗦的身子紧紧抱住刻着「庄烈愍皇后」的墓碑,再忍不住失声痛哭。
「母后--」一声摧折心肺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