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她呐呐哽咽,原有的倔强被折腾得消失殆尽。
“是我对不起你。”将她拉至身旁坐下,时騛騜牢牢握着她的手不愿稍稍放松,仿佛藉此能稳定自己还未平息的冲击。
“是我不该骂你的皇上,也不该和你吵架,更不该耍脾气冲动跑出去,这样就不会落单,也不会被拓拔苍冥有机可乘,更不会害你受屈辱,甚至可能因此丧命!”她自责不已。
晶莹泪水争先恐后地窜出眼眶,沿着脸颊滴落,点点烫灼时騛騜刚直的心。怜惜地伸出手,轻轻柔柔拭去泪痕,她的眼泪扯痛他的心。
“不是这样的。是我错,我不该动手掴你……”关于这点,他懊恼得无法言喻,“拓拔苍冥是冲着我来才会捉你。这次不捉你,他会一直等待时机,况且有你没你,他一样会想尽办法消灭我……他很狡猾很聪明,他明白,你是我唯一的弱点。”时騛騜体贴地拂去她的自责,深情捧起她的脸,不舍地揉抚她颊上的瘀血,语末的述叙同时也是真心的告白。
胸口彷如巨石阻挡,闷闷沉沉的窒碍感让她深深吸了口气。裴珞沁枕上他厚实的肩膀,心乱如麻、失去方寸。
该告诉他,拓拔苍冥真的如他所猜测,打算回他们那朝代去称王吗?告诉他,等于注定失去他了……
可……不说,违背她的良心,即使能一辈子留他在身边,她也无法心安,而且以他的性子,心中也会永远惦挂追捕的事,难以开怀。
这次的意外,轰然击碎她心房才建构不久的幸福,怎么决定都不对,她只是单纯地想守护这份感情,为什么竟会这样难?!
濡湿的泪意穿透他的衣料渗进他的肌肤,进驻他心坎的自己究竟占有多大份量?她不敢问,因为若与责任使命相比,答案肯定教她失望。
时騛騜紧拥她入怀,险些失去她的惴栗至今仍余悸犹存。
“告诉我,除了眼前我看得到的部位,那畜牲可有伤到你其它?”温柔地拍抚她的背,他急切关怀。
摇摇头,占有性地环住他的脖子,她轻贴他满是刺人胡髭的脸。
“騛騜,有些事,我想和你谈谈……”心一吋吋地沉重……
“我也想好好谈谈。”从她的口气,他隐约洞悉了她想谈的是什么。
他向来镇静,脱困后,也很快地厘出决定──倘若此次拓拔苍冥一下就被关进牢里那就真的天下太平,然而方才那三、四名警察铁定制伏不了拓拔苍冥,因此他必须将他绳之以法,不然也得将其消灭。
原本打算过两天等她心情稳定再说,现在她既然主动提出,正好……
裴珞沁欲言又止,所有的话梗在喉间,旋旋绕绕,不知哪句先出口才对。
“紫晶佛在他手上……”索性切入重点,她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体明显一僵,深吸口气,再当鸵鸟也不是办法,“大轮盘也有了消息。”说完,她离开他怀抱,仰首望着他即将的反应。
时騛騜眼神定在原来的地方,表情没有丝毫起伏,沉吟了片刻。
“他还透露什么?”他冷静开口。
得知紫晶佛还在拓拔苍冥手上,大轮盘也有下落,时騛騜几乎在下一秒即推断出他会怎么做,心中已有了底。
“你先回答我,如果回不了你的时代,你还会照样追拓拔苍冥到底吗?”她不答反问。即使他没有激烈反应,她还是感觉到他与她突地隔了千山万水。
“会。”斩钉截铁的坚决。
就算他肯放过拓拔苍冥,他也不可能放过他们,否则,他不会连夜和珞沁搬离心脏紧紧一缩!虽然明知他会有这样的答案,裴珞沁还是觉得难过。或许在那时代时騛騜胜券在握是毋庸置疑,然而在现代,在现代武器的助长下,他根本很难与之抗敌。
她还能怎么做呢?为难他?为难两人的未来?
“他说他要回古代去,带着武器,皇帝之位易如反掌。”忍着心痛,她透露,这话一出,时騛騜铁定死也要逮住他不可。
“该死!痴心妄想的混帐!”他咬牙斥喝。
时騛騜原以为拓拔苍冥只是想在时空之中来去自如罢了,没想到他野心会如此之大,连皇位也觊觎,简直无法无天了!说什么也不能再放任他祸害人间,不论在哪个时代都一样。
“珞沁,你可知轮盘在何处展出?”
“不知道,但一查就行了,据说是下个月中。”裴珞沁据实以告。
“下个月中……”他俊朗眉峰间的皱褶加深,“现在是四月初,下个月中……那五月十五左右大轮盘正好在台湾,难怪拓拔苍冥打这个主意。”暗暗嘀咕。
“你还是坚持初衷,想将他逮捕送回古代让你的皇上发落判刑?”见他陷入沉思,她很不是滋味,心头被矛盾的想法翻搅得紊乱不堪,想成全他,又舍不得他……
“珞沁,这是势在必行的,这是我的工作、我的任务、我的责任!”他望向她的眼神里盈满乞求谅解的意味。
是啊!剥夺了这些、否决了这些,他的内心深处会一辈子有愧疚,然而他又是那么时时刻刻以正义责任为重的男子汉,她不能让他对自己有所怨怼……
“你是打算你去你的天涯、我到我的海角,谁走独木桥、谁过阳关道,都不再相干?”明明有了成全的认知,她还是难掩激动的情绪,冷言冷语咄咄讽刺,发泄内心宛如被刨割的痛。
“不是……”他不愿听她把两人未来的关系划分得如此冷绝。
“你可知这一别,我们俩从此便不只是天涯相隔、陌路难逢而已?而是距离一千多年啊!”怅然失落似浓雾般将她围绕,她的嗓音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是他主动闯入她的世界、闯入她的生活,是他给了她动心的机会,在她献上所有真心的同时,他又要走……
“原谅我,珞沁,即使分隔遥远,我对你的感情不会改变……”他何尝不心痛,然而,这是他的任务,忠心耿耿的他只有选择牺牲儿女私情。
“你的意思是,因为有爱情的存在,所以身形的距离不会拆散浓郁的情意,无论千里、万里?爱情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不是无所谓的陪伴,是只要彼此都存在着依附对方的渴望啊!你不在,感情牵系得了什么?我的爱情需要回应,独脚戏我学不会!”她有感而发,剖心倾诉,相爱的两人谈分离,多讽刺、多无奈……
她不知该怎么表达才能说得完整,时騛騜能够为了她不顾生命安危,却为了皇上给的任务,而舍得抛下她!这到底是什么逻辑?她好混乱!
爱很伟大吗?一旦牵扯上国家社稷,责任使命,爱就变得如此渺小而不切实际!
“别这样,你一直很坚强、勇敢的……”他几个箭步跨进房间,从行囊中取出一块玉佩,回到原来的位子上,执起她的柔荑置入她掌心。
“这是我家传的玉佩,不论到哪我都配挂在身上,我娘说要留给我的媳妇儿的,交给你,即使我们无法长相厮守,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永远不变。”耿直的他浑然不知他此刻的诺言与温柔对裴珞沁来说都是最残酷的折磨。
不能怪他绝情啊,因为要是怨他,自己会很心痛!眼泪滴滴答答淌个不停,滴落在通体翠绿的玉佩上,溅起哀戚的泪花。
时光安静缓慢地在他们凝望的刹那流逝而过,半晌,裴珞沁蓦地想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