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也要去长谷噢?好高兴呀!」三公主卷起画卷,兴奋的说。
这时代的女性很少外出。假借参拜之名的旅行,是一生中唯一的冒险。这次的长谷参拜计划,说是对观音宗教的信仰,还不如说是以游山玩水为目的的旅游。
「带一堆零食和饮料去吧!沿途做压花、写旅行日记,好不好?要不要渡河呀,我好想搭船。」大概是这几天都在想象旅行的状况吧?公主说得眉飞色舞的。
绮罗皱起眉头说:「石山参拜才要搭船,至于长谷参拜的事…」绮罗欲言又止。「很对不起,没有假日,不能带妳去了。」
「什么…」三公主顿时失去了笑容。也难怪,自从计划去长谷参拜以来,她一直在期待着这一天的来到。
「可是……绮罗答应要带我去的……」三公主的眼睛,浮出了泪水。
绮罗慌忙说:「对不起,下次一定带妳去。来,我陪妳玩升官图。还是要吹笛子?不要哭了呀!」绮罗拼命想办法讨好她。
《我又不是哄宝宝的保母,为什么得这样哄她不可?全天下的夫妇都是这样子的吗?》
绮罗这么想。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让三公主停止哭泣。
有名的绮罗对三公主如此疼爱,侍女们都非常感动。
「公主,不要再为难绮罗大人了。绮罗大人在宫中也很忙呀!」
「是呀!这么忙还每天来这里,已经是世间少有的了。」
被侍女们这么一哄,率真善良的公主擦干眼泪,马上说她要听笛子。绮罗松了一口气,叫人拿笛子来,开始吹。
看着绮罗为自己吹了好几首指定曲,三公主渐渐忘了期待已久的长谷参拜被取消的悲哀。
《他不是故意不带我去的,工作太忙也是没有办法的。这么美的人,这么珍惜我,真的是像故事里说的一样。他温柔文雅,像画中人物,跟和美浓相好的人大大不同!》
三公主偷愉看美浓一眼。
美浓是奶妈的孩子,比三公主大三岁,是公主最好的朋友。
机敏能干,是个从不出错的实务派,就是缺乏一份柔和感。一有什么事,就摆出姐姐的姿态,斥责三公主。
可是,这样的美浓,最近却变得温柔漂亮了。三公主正纳闷不解时,美浓突然告诉她:「我也有相好的人了。」
公主想自己也有个很「相好」的人,就好奇的问:「是什么样的人呢?像绮罗那么美的人吗?」
「很魁梧、浓眉、黝黑、健壮,很男子气概。」美浓甜蜜的说。
三公主听了很不是味道,用扇子半遮住了脸。
「魁梧」、「浓眉」、「黝黑」,怎么想都像个可怕的熊男嘛!画卷里的男性都是雪白、优雅,长得像女人一样美的。绮罗正符合这种理想,她也以拥有这样的丈夫为傲,所以很不以为然的说:「那么奇怪的人有什么好。」
美浓大概是沉醉在对他的回想里,公主的话并没有破坏她心情,她的视线茫然的飘荡在半空中。
「是呀,刚开始我也觉得他好缠人、好讨厌喔。可是,当硬被他『伊』上后,我就软化啦!他真是太棒了,这种事我是晚了一点,不过,我很高兴第一次的对象是他。」美浓说得满脸通红。
公主听得一楞一楞的,「伊」倒底是什么意思呢?她不懂。
「『伊』是什么呢?美浓。」
公主这么一问,美浓的脸更红了,她吃吃的笑着说:「讨厌,当然是「伊露哈」(注1)的『伊』啰!」
「『伊露哈』的『伊』是什么意思?」
「哎呀!别装蒜了,公主明知故问。」
「我真的不知道呀!」
「是呀,妳当然不知道啰!因为妳已经到『哈』了!下次问绮罗大人吧,请他实地教妳。」说完就不理她了。
公主突然想到这件事。
《对了,一直想问他,都因为他生病没来,而忘了问。现在问问看吧!》
等绮罗吹完笛子,三公主趋膝前进。
「绮罗,可不可以教我?」
「教什么?唱歌吗?」
「不是。是『伊露哈』。『伊』是什么意思?」
「『伊』?」
绮罗呆住了。倒是旁边的年轻侍女们,一个个满脸通红,用袖子半遮住脸,齐声尖叫着说:「哎呀,好色唷!」
上了年纪的老侍女们,面面相觑。绮罗被搞得莫名奇妙的。
「是从古语演变出来的假名顺序,就是……」
「只是那样而已吗?可是美浓说,她硬是被『伊』了之后,立刻就软化了呢!」
「被『伊』之后…?软化…?」绮罗愈听愈不懂了。
有些年轻侍女实在听不下去,匆匆离席了。
美浓当然是第一个溜走的,剩下的人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美浓说,如果我问你的话,你会实地教我的。」
「实地教妳……」
绮罗重复公主的话,年轻侍女又一齐尖叫起来。
一个老侍女终于忍不住,苦笑着说:「好啦,公主,别再淘气了。这些年轻侍女中,还有不少是处女呢,她们都听不下去啦!」
「可是…」
公主很不满的看着绮罗。无论她问什么,万事通的绮罗都会马上教她的,为什么就不告诉她什么是伊露哈呢?公主不能理解。
当然,连绮罗自己都不知道伊露哈是隐喻什么。
「嗯…下次再教妳。等我好好研究以后……」
绮罗企图敷衍过去。没想到,这句话惹来更多女侍的尖叫声。
「哇--好讨厌唷!」
不一会儿,嘻嘻的窃笑声在绮罗四周此起彼落,笑得绮罗坐立不安。那一晚,她要进公主寝室之时,侍女们又是挤眉弄眼的,又是嘻嘻窃笑不已。
「到底是怎么回事?」绮罗忍不住问她们说。
「没什么!请快点去教公主『伊露哈』吧!」
侍女们强忍住笑,把绮罗推进御帘中。
绮罗突然觉得那种笑容好熟悉。对了,跟宫中同事对她说:「太频繁了吧!」时,嘴角浮现的笑容是一样的。可是,无奈绮罗就是不能理解那笑容的意义。
白天跟绮罗玩升官图、下棋子的公主,已经累得呼呼大睡了。绮罗边替她把踢开的被子盖好,边想:
《在宫中被同事说一些意义不明的话、被皇上奚落,回来要应付右大臣夫妇、要应付侍女们,还要被她们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嘲弄,一切都是因为结婚引起的。好怀念从前,没吃过什么苦,整天骑小马、扯牛尾巴玩,跟弟弟聊天。真不敢相信,那些都只是二年前的事。命运真是让人难以捉摸。弟弟虽然被迫举行了裳装仪式,之后根本没什么变化,过着平静安稳的日子。女人的生活真是悠闲,家事有下女做,生活起居有侍女照顾。生活费有丈夫张罗。男人就不一样了,出门在外四周都是敌人,连梅壶那么讨厌的女人,都只因为她是皇上的妃子就不得不去讨好她……,我到底是为了什么硬闯入男人的世界?以公主身份正常成长的话,一定会被当成绝世美女。顺利的话,说不定还可以进入后宫压倒梅壶,过着悠闲的日子,而我却…》
绮罗不自觉的发出了深深的叹息声。想到二年前夸口「身体是女人,心是男人」的自己,就觉得当时实在太幼稚了。
可是现在能怎么办呢?身份败露的话,轻则流放,重则死罪。
惹皇上生气,是很可怕的。三公主也会被嘲笑,笨到嫁给一个女人,最后不得不落发为尼。真是进退两难,怎么做都不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