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欲风他处事一向谨慎,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没有计划、没有防备的乱闯,可见廉语洁的死讯带给他多大的打击了。
他们来到一处松林,接着,他们沿着小径曲曲折折的走了一小段路,眼前出现了一大片的白色花丛,在阳光的映照下,有如一座自化堆起的湖泊,在白花之中有一块东西高高隆起。
汪首炎停下了脚步,朝着高处一指,“那里有点古怪。”
邢欲风紧抿着嘴,脸色苍白,但却仍是镇定,他拔腿奔向那高处,不禁一呆。
原来那竟是座石坟,坟前的墓碑刻着——廉语洁埋香之冢。
他颓然的跪倒,将头重重的抵在地上。
这不是真的、这不会是真的,他们爱恋一场,结果竟换来孤坟一座?这不是真的……不是、不是!
“欲风……”汪首炎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潜进相府窥探过几次,每次见到语洁总觉得她又更瘦、更憔悴了,或许她是伤心至死也说不定。
他知道语洁的死对邢欲风的打击有多大,那会使他痛苦、崩溃的。
“你别这样,语洁会伤心的。”汪首炎看他神情木然,一动不动,心里实在担心极了。
他陡然抬起头来,嘴里狂叫着:“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我不信这是真的,不公平、不公平呀!”
他用两手抱着头,痛苦的弯下身子来,怎么样都躲不掉那椎心刺骨的疼痛。
她死了……带着对他的不谅解和怨恨,孤孤单单的走了。
她还那么年轻,她的生命还那么美好,她怎么能死?他不允许,他绝对不允许!
他疯狂的朝那石碑撞去,撞的满头鲜血淋漓。
首炎惊呼一声,连忙从后面抱住了他。
他盯着首炎,眼底有两簇阴郁的火焰在跳动着,他冷冷的。一字一句的说:“杀了我……杀了我。”
他生性激烈,此时更是万念俱灰,他厉声大叫,仿佛这样就能减少一丝一毫的痛苦。
汪首炎痛苦的看着他满脸的鲜血,不断的淌下来,染红他的衣衫,一滴滴的落在地上,那样的殷红令他觉得刺眼和不安……
他对语洁的爱是那么深刻,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汪首炎的声音苦涩,神情痛苦,“振作一点,语洁若地下有知,不会希望你发这种疯的。走吧!她死了,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邢欲风恶狠狠的瞪着他,“别跟我说这些。她已经死了,你说她会在乎我发疯吗?”他咬牙切齿的迸出这句话。
他的眼神狂乱而危险,他狠命的咬牙,咬的牙齿不断发出摩擦声,他的表情是那样的痛苦而狰狞。
“你别以为只有你一个人痛苦。我们都很痛苦,但日子不用过吗?难道我们也要跟着语洁去死吗?你这样寻死觅活的是做什么?难道痛彻心扉的只有你吗?”
邢欲风默默的听着他的一番话,然后他看了他一眼用眼神是悲凉、痛楚的,“首炎,我失去的是一颗心哪,你告诉我,没有心要怎么活下去?”
汪首炎深深的撼动了。他被他打败了,他的感情强烈到连死都不怕了,那么他又怎能阻止他追寻语洁?
他不得不承认,如果说语洁是以生命在爱着他,那么欲风回报给她的,除了生命,还能有什么呢?
邢欲风轻轻的抚着石碑,就像抚着语洁的脸颊,他的鲜血沾在她的墓碑上,跟着一滴滴眼泪落在血渍之上,缓缓的从碑上逐渐流到地上。
“什么人?”汪首炎抽出了长剑,大喝一声。
廉希宪从林子里走了出来,“邢欲风,看样子你是真心爱我女儿的。”
“废话!你没看见他快疯了?”汪首炎四面张望,生怕有埋伏。
廉希宪笑道:“毕竟没疯,否则有人可就要埋怨我一辈子了。”
“你胡说什么?”
邢欲风盯着他,想从他的从容不迫中找出些蛛丝马迹,“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要是你,就不会在这哭,会马上出关。”
他这么一说,他马上领悟,“往哪走?”
“向北。她回到那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了。”廉希宪说完,转就走。
当初他听了李玉楼的话,将女儿送出北关,让她回到草原生活,然后对外说她因病身亡,既保全了廉家的面子,又顺了的心。
这一切丧事办得隆重盛大,连空坟都造得美轮美奂,一连多天,他每天都会到坟上来,因为心痛爱女早逝,他若是表现太平常也说不过去。
所以他天天来伴坟,没想到遇到了邢欲风。他被他所感动,因此出言指点了他一条明路。
希望他能够找到语洁,好好的照顾她下半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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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过了黄沙漫漫的大漠,一片青翠草原一望无际的延伸了出去,几百只闲适的牛羊在绿地上觅食,几个错落的营帐点缀其中,一幅安宁祥和的景象。
“喂,念念,你真的皮养啰!谁说你可以出去玩的?”一个绑着粗大辫子的女孩,装模作样的凶一个大约三岁的小男孩。
男孩有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闪着慧黠的光芒,很少有人不会被他的灿烂笑容给迷住,包括他的母亲。
“小马……我的小马。”
“不行。”廉语洁蹲下来跟他说话,“你那么小,不能骑马。”
邢念固执的喊着:“小马、小马。”
“耍赖就赢呀,你娘比你还行呢!”她伸手去搔他的痒,两个人笑成一团,倒在草地上玩耍,活脱脱是两个大孩子。
逐水草而居的日子她已经过了四年,有邢念陪伴,倒也不孤单,虽然她还是会想念那个心里只有复国大计的男人,但总是想到甜蜜的多,苦涩的少。
她常常跟着不同族群的人在草原上游牧,这些年来,她学会了骑马、放羊,甚至还能挽起袖子来帮母马接生,她已经不是相府里那个娇滴滴的小姐了,经过生活的历练,她显得成熟了不少。
她停止了阿邢念的痒,托着腮看着他那酷似邢欲风的脸,“你真像你爹。”
“爹是大英雄,爹会骑马。”他念念不忘想骑他的小马。
“是呀,你爹是个大英雄。”她含笑看着他,回想起他们相遇的点点滴滴。
他还在汲汲营营他的复国大计吗?玉梨花的柔情感动他了吗?她抛下了过往的一切是明智的吗?
突然,邢念的哭声和马蹄声惊醒了她,让她猛然回过神来。
她惊讶的看着邢念趴在小马背上,双手紧紧抓着马尾巴,而小马正卖力的奔跑着。
“娘……娘……救命哪!”
语洁吓得浑身发软,抓起裙子奋力追去,若是念念掉了下来,她会哭死的。
“别怕,念念,抓紧。”她疯狂的追在马屁股后面,担心害怕的泪水早已夺眶而出。
一匹快马从她身后赶上前去,很快的就和小马并行,骑士的骑术非常精良,他巧妙的控制着他的马与小马平行,然后伸出手来将邢念抱在手上,跟着哈哈大笑。
他的笑声激怒了她。她儿子差点坠马死掉,这个人虽然救了念念一命,也没资格嘲笑他。
“你……”她在他跃下马之时冲上前去,正想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时,却猛然愣住了。
“好久不见了,丫头。”邢欲风将孩子稳稳的放了下来,贪恋的看着她。
他的丫头长大了,也长高了,多了一股成熟女人的魅力。
他在漠北追踪她的足迹四年了,很多人都见过这个美丽的女孩,但她总是在他赶到那里之前,又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