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样……」罗心忧惧地皱起柳眉,眸光停留在他泛红的拳头上。「老太爷的安排,我只是做该做的事……」聪慧伶俐的罗心自幼就得老人的缘。老人常说罗心是他最信任的「内务大臣」,她将来势必继承祖母苏林的才能与专业,所以老人总把祭家重要的人事物交付给这名年轻女孩。
「你知道她是谁?」他压低嗓音,沉沉盯着她。
罗心拾眸与他相凝,觉得他故意问这问题,让她莫名地心痛。「我……」她别开脸,力图平静地道:「我知道她是您的『夫人』。」
雷声穿透厚重的窗帘,冷凝氛围拢靠而来,祭元祠握拳的大掌紧了紧。
这间客房该死地空旷!雨水斜打露台落地窗,回音响亮,扰人心弦。祭元祠重重地放下按在墙面的手,走近她,双掌抓过她的肩,粗暴地吻住她。
罗心没反应过来,呆了一阵,直到被他推上床,撕破胸前的衣料,她挣扎起来。他却将她的手反剪在腰后。「不……」她痛叫,觉得冰冷一点一点浸透她体内。
祭元祠封住她的唇,舌头缠着她,不让她拒绝,仿佛要将所有的不快发泄给她知道。
罗心奋力转开脸,急促地喊出。「你刚当了父亲!」
祭元祠明显一震,停下动作,悬在她上方,瞅着她,眼神渐渐变得忿恨,似在指控她什么。
她对着他凝重的面容,许久──泪水沿着她绝美的轮廓静静淌流。
祭元祠咬着牙,翻身,坐到床畔,懊丧地将脸埋双掌中,不发一语。
第四章
那一夜,她躺在床上,望着他的脸从眼前移开,心痛难抑,泪水收不住,渗入她的发根。挑高的床架空荡荡地,垂下一条蓝丝缎,像是绝望的泪痕。他其实就坐在床沿,近得让她探手可及,可她什么也不能做。他当了父亲,成为另一个女人的重要伴侣,他们之间只存沉默和愤怒。
这么一生气,祭元祠连连几日高烧不退,被罗恳送到龙鳞湖苏林的屋子住下。夜晚到了,罗心就来看他。她轻悄悄地走进房里,没敲房门,似乎不想打扰他休息。
他听得出她的脚步声。半坐半卧在床头前,他立即睁眼,看见她正把门关上。门缝夹住她飘逸的丝织长裙,她又开了一次,才关好那扇门。转身时,她一楞,没料到他是醒的。
祭元祠捻亮床畔台灯,对她露出一贯玩世不恭的笑容,罗心温婉地一笑,提高裙襬,放心地朝他走去。祭元祠看着她细致白晰的脚踝,翠蓝色平底便鞋包住她的纤足,合身典雅的装束,展现她最完美的一面,好象画里清灵的仙子。
她站在床头边,将保温提锅放置套几上,倒出鸡汤,端着碗,用玉质调羹轻轻地舀动、散热到不烫嘴的温度。
「心儿──」他叫她的方式,依然含有大男人的宠溺。
罗心抬眸,神态恬静如兰。
祭元祠拍拍身旁的空位,示意她坐下。
罗心与他面对面坐着,一口一口喂他喝汤。
「今天觉得如何?」她轻声问。
祭元祠摊了摊手掌。「有点儿低烧,苏林不准我『出院』到主宅,大惊小怪,当我是体弱多病的『药罐子』!」他自我解嘲地一笑。
罗心放下汤匙,伸手覆住他的额,细细抚摸。「奶奶她关心你。」
祭元祠大掌叠上她的柔荑,仰首靠着床头,静静眯起双眼。他的小病让他们重拾以往相处时的安宁和谐,日前的不愉快暂拋脑后。是个病人,他理所当然接受各方关怀,有权不去理会凡俗尘事。
「夫人在坐月子,你身体微恙,也不好回去,」罗心说。「奶奶希望你彻底退烧──」手欲从他的大掌下抽出。
祭元祠睁眼,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她不是我的女人。」语气像在宣誓。
她心头颤了下,晶亮美眸一直未转移,幽幽地瞅着他的脸。
「我没对你撒过谎──」他凝视她,拉着她的手压在自己心搏处。
掌心下沉稳的节奏同他神情一样坚定,仿佛永恒不变,令人动容,罗心局促地低垂眼帘,微微颔首,喃语:「汤要凉了。」纤手离开他的胸膛。
「妳不相信我?」祭元祠一把抓住她,拿走她手里的汤匙和碗。
罗心摇摇头。「你不需要对我解释的。」她的嗓音让周遭空气显得岑寂──
许久,祭元祠放开她的手,俊颜上浮现浅浅的笑意。「你就是这种态度……」他淡道,端过台灯下的汤碗,一口喝掉剩余的汤汁,倒头睡下,背对她。
罗心看着台灯照射下,晶莹剔透的空碗,站起身,想要说什么却又忍住,十只葱指绞扭在一起。
「她……」停顿的女性嗓音深深换了口气。「她如果不是你的女人,是谁?」这话像是下定决心般冲出。
祭元祠的背脊抽动一下。
「她喝过『龙血』并没发烧!」她急言,觉得有股莫名的酸涩情绪,化作两行泪水沿着脸庞汨汨流下。
「龙血」是祭家招待外人、访客在来岛途中必要的饮料。喝了龙血的人会陷入昏睡,祭家藉此达到防范有心人记忆祭氏所在位置的目的。除此之外,龙血还会造成饮用者在清醒时,体温略高的后遗症。然而这神秘饮料的后遗症,却不适用在祭家人的命定伴侣身上──仿佛是种验明正身的试剂,祭家长辈将「喝了龙血有无发烧」当成指针,判定晚辈是否找对伴侣。
「你若喝过龙血或许也不会发烧。」祭元祠从床上坐起。再次见到她流泪,他竟朗朗地笑开来。
罗心歪着头,一双一别水秋瞳既委屈又不明白地流盼着。她不是岛外人士,当然不可能喝龙血,为何他这么说……
「没发烧,就是『我的』女人嗯?那么──」他眉角微扬,语调漫不经心。「真该灌你一大杯。」
她睁大美眸。他越说她越是困惑,眼泪流个不停。「她到底是谁?」她不客气了。
祭元祠将她拉近,右掌温柔地覆在她颊畔,拇指拭去她的泪珠。「那天,你的反应要是这么可爱,我就不会气得生病,至今还发烧。」
罗心伸手自行抹掉泪水,连带挥开他的掌,道:「她是谁?」不耐烦的语调,像妻子在质问丈夫。
「她指名找谁,自然就是谁的女人。」祭元祠答道。
冠礼少爷吗?!罗心颦蹙柳眉。「可是罗悦堂哥说……」
长指轻摁在她唇上,祭元祠压低嗓音。「你信罗悦,不信我?」
「你记录太差!」罗心直截了当地反驳,抽抽噎噎的嗓音柔细缠绵,不无怨尤。他以往在岛外玩爱情游戏,把女人弄得意乱情迷,等到女人谈婚论嫁时,就丢个兄长之名,一走了之,让那些为爱伤心的女人找上门来乱。这类事件屡屡发生,祭元祠的记录真的太差了!
「再差,有两个人我不敢『玩』。」祭元祠撇撇唇,道:「祭冠礼和祭先佑是祭家男儿里最没『兄长风范』的,而且欠缺幽默感──这两位哥哥会毫不留情地摘下我这幺弟的头……」假如他冒他俩之名,众多手足里,排行老大、老二的祭冠礼与祭先佑,从不将他当成脆弱「有病」的幺弟,他俩哥儿们当他是正常人,己所不欲的工作全推给他;犯错,照样拳头伺候。
「他俩没『雅量』为我背黑锅。」他将她扯进怀里,让她坐在他腿上。
罗心双手抵住他的胸膛,眸子澄澈如镜,瞅住他。她想起他十九岁那年,某个午后,冠礼少爷和先佑少爷不知为了什么,联手殴打他,其它少爷见状,便上前劝阻,要两位兄长体谅祭元祠,毕竟这最小的一个和他们都「不同」。先佑少爷吼了一句「哪里不同,他不是我们兄弟?」,冠礼少爷凌厉的眼神随即扫视全场,所有的人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