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柱的雕龙栩栩如生,是这个家族的神圣图腾。尊贵、骄傲的祭氏族群,自认是神的后裔,穿凿附会的神话故事,代代传诵着,神秘华族──祭,盛名远播,世上多的是,得靠这个家族脸色存活的国家。
祭元祠双手环胸,慵懒地瞟着碑墙,像个伫足画廊、雅兴正浓的王公贵族。
「站没站姿,你像什么样!」严厉嗓音充满有力的共鸣,震撼了平稳的空气分子。
一名体态高大勇健的老人,从通往内堂的拱顶廊道走出来。老人额高饱满,脸色红亮,眼神炯炯,见白的发须,是种权力象征──他是祭氏的大家长,人称「老太爷」,也就是祭元祠的曾祖父。
祭元祠挑高唇角,盯着老人。「别来无恙,我『伟大』的曾祖父──『祭氏帝国之王』!」夸张的言辞,听得出轻蔑讽意。
老人坐上香案左侧的龙头椅,大掌拍一下红桧神桌。「我迟早被你这不受教的轻浮小子气死!」
祭元祠摇摇头,长指摩挲着高挺的鼻梁。「您别这么说。元祠相信,您的『红丝布』在短期内应不会揭下,『刻名』之日仍远。」
「一回来,就咒我死!你你你……」椅座还没坐热,老人便又站起。
「元祠不敢无礼,」祭元祠一派悠闲地微笑,上前扶着老人。「您坐、您坐。」
老人挥掉曾孙「假好意」的搀扶。「我没这个好福气!」径自坐回椅上。
祭元祠妥协似地摊摊手,退一步,与老人保持距离。老人眼尖地瞥见他领带上惊世骇俗的图样,粗白的两道眉狠狠紧皱成一线。
「你打那什么领带?」老人怒声怒调。「什么乱七八糟图形!」
祭元祠俯着俊颜,拉出领带,嗓音徐缓优雅地道:「中国四大古典文学『金瓶梅』里的一景,气质得很呢,曾祖父……」
老人脸色铁青,双眸瞪得大如牛铃,鼻翼歙张着。精明的老人,如上帝般操弄子子孙孙,却独独拿祭元祠没辙。
祭元祠唇边笑意扩大。「曾祖父喜欢的话,元祠可以『割爱』……」边说边解着领带。他一向知道祭家人拥有极高的艺术敏感度,难得老家伙「欣赏」这条领带,为人曾孙的,当然得双手奉上呵!
「祭元祠你少给我搞这些不成体统的玩意儿!」老人斥喝,扯开曾孙的领带,注意力随即转移──「传家项链哪儿去了?」视线凝在曾孙空无一物的胸口,浑厚的嗓音沉沉地落下。
「您说那『成体统』的家徽吗?」祭元祠悠哉地反问。
「你……」老人怒目以对,好一会儿,喷火似地道:「难不成还有别的!」
祭家人生来都有一条锻铸特殊、雕纹抽象的龙形项链,用以赠予身心相契合的命定伴侣。
祭元祠想了想,不甚在意地道:「戴在脖子上太沉重,元祠把它送给女人了。」
老人双眼一亮,表情若有所思般地严肃起来。
在找寻终生伴侣的过程,祭家人一旦遇见命中真正相属的另一半,交予龙形图腾炼时,炼头的宝石──也就是「龙」的双眼,必会发亮,称为「开光」──这是无可解释的神秘现象,如同姻缘宿命,只有特定人士,能使项链开光,这样的人,就是祭家人的「命定」伴侣。
「哪个女人?」久久,老人沉沉地开口,打心底认为曾孙该是找到命定伴侣了。
祭元祠漆黑的眼珠转了一下,耸耸肩,淡道:「哪还晓得,挺久的事了。您知道的,元祠的女人多如过江之鲫。」玩世不恭的态度表露无遗。
「祭元祠!」老人重拍神桌,怒不可遏。「你给我跪下!」这不受教的小子,除了惹「桃花」、立「风流债」,竟还随意弃置家族传物!而他居然至今才发现这晚辈的不肖行止,怎能不为之气结!
「您何须如此动怒。」祭元祠无畏无惧,俊美的脸容依旧笑着。「您不会忘了,元祠打定主意一辈子流连『花丛』吧所有美女都是我的伴侣呀……」
「你这……」老人气结,嘴上的白须几乎竖起。
祭元祠清楚曾祖父养生有道,根本不担心老人家血管暴裂,继续道:「元祠上过香,告慰祖灵了,就不再跪。」指指香炉上的几炷清香,然后转身离开家谱室。
老人气得坐回龙头椅里,大掌啪啪啪地拍着桌缘,怒目瞪着掉落地上的领带……
啧,刺老人家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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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底映着那张俊美的男颜,罗心偏首靠着庭廊的白柱子,绑着公主头的长发似黑瀑直下腰臀,纤手轻抚栏栅,漂亮的唇角缓缓弯起。桃桔色低腰曳地长洋装,使她更加修长,平肩领、喇叭袖露出她性感的锁骨和皓腕,贴胸缩腰的紧身布料勾勒着成熟动人的曲线,接褶式裙襬如荷叶倒挂,垂盖至她双脚。
祭元祠迎着她的视线,推开庭院木栅门,很有耐心般,徐徐通过月光轻洒的碎石步道,登上阶级。
两人一上一下,站在雨廊门槛与台阶,四目相凝,呼吸交融,共享重逢的幸福。
「凭栏美人儿……」祭元祠微笑,大掌托起她白晰的下巴。「欲会『情郎』吗?」
「才不是!」罗心娇羞地转开脸,款步轻移,往屋里走。「我等个『少爷』来吃饭。」
祭元祠低声一笑,跟着她进到门厅,长臂一揽,从她背后抱住她的腰,俯首亲吻她细腻的脖颈。「妳有『情郎』了嗯?我的心儿……」
「元祠少爷……」罗心轻软地低叫,双手抓着他交握在她腹部的大掌,困难地旋身。「您放开我……」
祭元祠啄吻一下她的红唇,双手紧搂着她的纤腰。「真有『情郎』?」霸道固执地质问。
「您别乱说!元祠少爷……」
「叫我元祠!」祭元祠打断她的敬语,长指描绘她鲜嫩欲滴的唇瓣。「别再让我听到『少爷』两字,出自你迷人的小嘴儿,否则,我一辈子堵住它。」又吻她一下,唇角邪气地扬起。
罗心蹙蹙鼻头,顺他的意,道:「元祠,你放开我吧。」
祭元祠笑意转浓,额抵着她的额,连续啄吻她的唇,似乎不打算放开她。
「元祠……」罗心微微挣扎,柔美的嗓音略带哀求。
「嗯?」祭元祠满意地应声。他喜欢她叫他的名,这让他想起她仍是学生时,在英格兰祭家办的学校,修那门他「玩票」性质开的名诗朗诵课的情景……
他站在讲台,与她遥遥相望。原本几句经太多人朗诵而失味、庸俗的泰戈尔的诗句,被她有情有调地寻回。
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生与死
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这个小女人一个眼神、一声叫唤,缩短了多少距离,再远,他都回到她身边。
「心儿……」祭元祠轻唤她,长指扒梳她的长发。
罗心抬眸看他,醉人的双眼,盈满水光。
「我饿了。」祭元祠嗓音低哑,充满诱人的磁性。
罗心眨眨眼,对着他灼热的黑眸,双颊莫名地烧红起来。「我……做了晚餐……」
祭元祠抚着她的脸。「我们多久没见面了?」
罗心摇摇头,小手抓住他的掌,轻轻地在他温热的掌心落下一吻。「你去了哪些有趣的地方?」
「我有一整晚的时间,慢慢说给你听。」祭元祠望住她的眼,拦腰抱起她,熟门熟路,大方地直闯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