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趣!琥珀笑了。
呵!她多久没笑了呢?半年?一年?自从跟夫子吵嘴后,她好像就没再笑过。三年来品酒大会上的连连挫败,也使她愁眉不展,明明就是一等一的好酒,为何那些苍员士绅就是不欣赏呢?今年庄内的莲花白屈居第三,更是让琥珀连笑的欲望都没有。
为什么呢。要怎样才能使唐家酿造的酒液再次夺魁,让出云山壮赢回昔日风采呢?琥珀认真地想。
“琥珀。”低沉的嗓音从她背后传出。
琥珀身子一震,瞠大美眸直瞪着池中的乌龟。
不会吧?!
琥珀胸口剧烈起伏,不敢相信地直瞪着池中的乌龟,扑通!又一只小乌龟跌入池中,可她这次笑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她清楚地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叹息,有磁性的嗓子道:“琥珀,跟人讲话,要面对来人,这是礼貌。”
琥珀突然觉得眼角有些湿润,她止不住后瓣的颤抖,小手连忙按住微颤的唇。缓缓缓缓地站起来,转身……
他就站在那儿,不再是午夜梦回,不再是睹物思人,不再只是过往的记忆。他真真实实地就站在眼前。
“琥珀,我回来了。”依旧是颀长的身影,依旧是玉树临风的斯文,但他好像瘦了。
“啊……夫子……您回来了……我……”琥珀颤抖着嗓音,话还没说完,晶莹的泪水禁不住地夺眶而出,沾湿了捂住唇瓣的工指。
“琥珀。”沈敬儒将她抱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秀发,贪婪地来回摩拳。
“夫子……我……我对不起您……我不该惹您生气……害您离乡背井到福州府去应乡试……”琥珀呜呜咽咽地语不成句。她多后悔之前和他闹情绪的事,她不该那么孩子气的跟他吵嘴,让他怀着遗憾离开南京。
“没的事,我到福州府应试,主要是着眼中举的机会较大才去的……快别哭了。”
他还是一样斯文温柔,从不怪罪她。
琥珀在充满檀香味的胸膛里整理着哭花了的小脸,手帕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却擦不去她对他的歉意,她一直很想向他道歉的。
“夫子,恭喜您高中举人。”她摸着哭红的小鼻子,微有鼻音地说道。
“那算不了什么的,不过,福州府天候倒挺热的,刚到那儿时,还真有点儿不适应呢。”沈敬儒随意扯着话题。
“那……夫子这次回来……”琥珀不知道他还会不会离开?
“琥珀,这一年来你过得好吗?”他仔细看着她。
“啊!嗯……还可以。就是成天酿酒,研究酒经,改良莲花白,偶尔参加诗社的讨论……”那也只是偶尔,她的生活除了酒,还是酒。
她不断努力想突破,却总觉得眼前像是有一道看不见的墙阻挡着。
沈敬德看着一年不见的琥珀,她出落得越发美丽动人,像朵花儿般,让人无法忽视她耀眼的存在。这一年想必有不少男子打她的主意吧?那周丕显就是!
他一回到南京城,就听到街头巷尾谈论周丕显想借品酒大会娶琥珀的传言,让他担心不已,一颗心老悬在半空中,没个安定。
“夫子这次回来,还会不会……呢,会不会离开?”她很怕他再次离开。
“不了,我这次回来,就不会走了,除非要进京应会试,不过,暂时没那打算。”
他看着她晶亮的灿眸,怎么眼底有些忧郁?她好像变落寞了。
“这次回来,爹直催着我娶媳妇呢,得先把这事办办。”他口气有着无奈。
“夫子……那个……我……我想还是……”她很想等莲花白夺魁啊。
沈敬儒突然股一绷,面无表情地说道:“时候不早了,你该回思卿那儿了。”不待琥珀回答,转身便走。
怎么这样?!琥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背影。
夫子不要她了?!
***
“琥珀,那天你与沈敬儒聊得如何啊?”思卿跨坐在酒坊的长凳上,大口咬着梨子,像是随意问道。
琥珀看着新酿的酒液,并不回话。这次她改用古人的法子酿酒,尝试新的口感,取名“云液”。嗯,颜色挺好,透明澄黄,香味扑鼻。
“琥珀,沈敬儒那家伙该不会狂喜到抱着你痛哭吧?”
是她抱着他痛哭。
“他有没有提起亲事啊……”
没有。
“毕竟你也老大不小了……”
对,所以他不要她了。
“他应该要娶你进门了吧……”
错!他要娶别人。
面对琥珀一脸的沉默,思卿嚷嚷起来:“暧!姑娘,你好歹说句话吧,我为了让沈敬儒那家伙见你,还特地去礼佛耶!辛苦了半天,你总得透露一些消息给我知道吧!”好让她可以到外边闲嗑牙,聊八卦!
琥珀抬起头来,抿紧小嘴,努力保持冷静:“没什么好说的,他不要我了,就这样。”说完,粉色的唇瓣竟微微颤抖。
“什么?他不要你了?这是什么意思?!”
思卿将梨子甩在地上,双手掐抓住琥珀的双肩。
“什么叫作不要你了?!琥珀你说清楚!”思卿大声嚷道。“人也抱了,嘴儿也亲了,难不成他想赖账胚是这个混蛋认为已经事隔这么久,便不认你!琥珀!你说清楚!我绝不会让他这样不清不楚地甩了你!他要真甩了你,我会让他后悔动到山云山庄的人!”思卿讲到最后又吼了起来。
“不是这样的,思卿。”琥珀挣脱开思卿的钳制,为难地转过身去。
“那是怎么样?琥珀,你说清楚啊!”思卿转到她面前。
“夫子说……夫子说他爹催他娶媳妇……”琥珀吞吞吐吐地道。
“对啊,沈敬儒那家伙也应该要娶妻啦,他爹说得没错啊!”算算,他也二十八了。
“可是……他要娶的人不是我……”琥珀有点儿难堪,当初是她拒绝他的。
“他不娶你?!那他要娶谁?他都对你动手动脚了,他敢不娶你!他要敢不娶你,我云思卿第一个就不饶他!”思卿大嚷起来。
“不能怪夫子啊,是我……是我自己坚持要出云山庄的酒品重新抡元,才要出阁的啊……”琥珀绞紧双手。
“那你就去跟他说,说你不想等到莲花白抡元,你现在就可以嫁他了!”事情不就这么简单吗?
“不!思卿,品酒大会我一定会赢的,我一定要赢,我不能让周丕显那家伙嘲笑我爹,嘲笑我,嘲笑整个出云山庄!”琥珀很坚持。
“不要理周丕显那家伙啦,管他是周丕显,还是周屁显我出云山庄让他嘲笑没关系,你的终身大事才重要!我告诉你,你就去跟沈敬儒那家伙说,你愿意与他成亲,愿意嫁他啦,事情不就圆满的解决了吗?”好简单哪,她云思卿果然是天才。嘿嘿!
“思卿,你想想看,当初是我坚持要等到咱们莲花白抡元才要嫁人,现在却因为他要娶别人,就没有原则的跑去跟他说,不用等了,我可以立刻嫁他了,你想,他会接受这样没有原则的我吗?”琥珀握紧小拳。“而我这样做,对得起我爹,对得起出云山庄吗?最重要的是我对不起我自己,日后我如何面对如此没有原则的我!夫子他也不会欣赏如此软弱的我啊!遇到挫折,就急着嫁人逃避,或是听到心爱的人要娶别人,便连忙放弃自己的原则,这样的我,有什么值得别人爱呢?诚信是最重要的啊!”琥珀激动说完,用手背抹抹眼角的水气。
“啤!去他爹的狗屁原则!原则具有这么重要吗?琥珀!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耶!”思卿不以为然地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