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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奶奶!都是我的错!”
朱天瑷哭得呼哩哗啦,眼泪像水龙头似的,关也关不住。
“小瑷,别哭了,这不是你的错啊。”俞家奶奶轻搂着她安慰道。“况且,你已经处理得很好了,俞奶奶还要谢谢你呢。”
“是啊!小瑷,俞爷爷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反应这么好,又这么冷静镇定,你外公真是教得好呀!”俞爷爷跟着称赞道。
朱天瑷只是摇摇头,事实上,她心里真的怕死了,身体到现在还微微颤抖着。用手背抹掉眼泪,她吸了吸鼻子,张着红肿的眼睛直盯着病房的门。
片刻后,病房打开了,一名医护人员走向他们,微笑地道:
“俞老先生、老太太,令孙没事,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我们刚刚替他注射了药剂,几个小时以后他就会醒过来。”
听到医生的说明,朱天瑷开心得忍不住又要掉眼泪了,紧绷的情绪一放松,双腿竟然无力地软了下,俞奶奶见状,赶紧扶住她。
“小瑷,也真是难为你了。”俞奶奶慈蔼地笑望着她,“我和你俞爷爷,不知道经历这种阵仗几回了,才能这么冷静。倒是你,这应该是你第一次看到小恩发病吧?”
朱天瑷点点头。
“等一会儿,熙阳来了,我让他先送你回去,你需要好好休息。”
朱天瑷赶紧摇摇头,“我还不想回去……我想进去看看他,陪他一会儿。”
俞奶奶与俞爷爷对看了一眼后,微笑地点头道:“那好吧,我和你俞爷爷先去替小恩办住院手续,等会儿就回来。”
两老一离开,朱天瑷立即奔进病房里,在床榻前跪下。
病床上的俞照恩脸色如同他身上盖的床单一样白,和他黑得发亮的发色成了强烈对比,他的胸口微微起伏,正安详地沉睡着。
朱天瑷愣愣地望着他,轻轻地伸出手握住他放在被单上的手,他的手几乎比她的还瘦,但却是温暖的,和那时她将他从地底救起的冰凉完全不同……直到此刻,她紧张许久的心情这才真正地放松。
握着他的手,她将脸趴在床缘,凝视着他沉静的睡颜,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眼皮开始不支地垂下,终至完全合上,就这样倚坐在病床边,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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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俞照恩醒过来时,首先感觉到的是手心里温暧的紧握。
他睁开眼,看见朱天瑷泪痕斑斑的俏脸,正贴在他枕边;再往下望去……她的手正紧紧地握着他的。
他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置信地瞧着。她为什么哭了?是因为他的缘故吗?
游泳池畔发生的事情,一点一滴地在他脑海里浮现……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却又感觉到她的唇紧紧地贴着他,不断地吹着气。是她救了他吗?他隐约记得,当时他的意识还没完全苏醒,他的呼吸道却又在那时不受控制地紧缩了起来…
他从不曾在她眼前发过病,现在她看到了,一定更瞧不起他吧?
她会流眼泪,八成是因为觉得自己又闯祸了,只不过,她为什么会在病房里陪着他?
他可不可以偷偷盼望着,她其实并不讨厌他,只要他再长高一点、再长壮一些,她或许会喜欢他,可是……气喘病怎么办?
爷爷奶奶说过,这种病长大后痊愈的机会愈来愈大,为什么他还会发病呢?他讨厌自己这样孱弱的身体!
俞照恩凝视着朱天瑷的睡颜,心中百感交集。他不想叫醒她,因为他喜欢她靠他这么近,喜欢她紧握住他的手,这样,他就可以忘记她曾说过她绝对不可能喜欢他的话,可以忘记那些话带给他的伤害!
感觉微微的气流拂过她脸颊,朱天瑷转醒,一睁开眼望见的便是俞照恩目不转睛的注视。
“你……你醒了,怎么不叫我呢?”她松开握住他的手揉了揉双眼,没留意到他因她这个动作而突然变得黯淡的眼色。
见他不说话,她有些慌张地问:“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俞照恩摇了摇头,仍然没有开口说话,空了的手心不自觉地缓缓握紧,像是要抓住残留的一丝温暖。
朱天瑷怯怯地瞧了他好一会儿,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这次的事是她理亏,而且还害得他发病,他如果生气也是应该的。
他仍是摇摇头不作声。
“对不起……”她绞着自己的双手低声说着,他说不生气更让她觉得自己很差劲,“是我害你被人丢进游泳池里,你才会发病的!”
“那不是你的错……”他终于开口了,“我也没料到他们会那么做。”
“但是,我本来可以阻止他们的!”她有些不安地看了他一眼,“只是……那时候我正在生你的气,所以、所以才故意不帮你。”她难得诚实吐露自己的坏心眼。
“生我的气?”俞照恩困惑地看着她,“我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
被他这么一问,朱天瑷的脸微微红了起来,好半晌才回道:“谁教你整个暑假老是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都不理我!”
俞照恩听了她的控诉后,只是淡淡垂下眼睫,轻声地说:“我不是不理你,只是……只是不想惹你讨厌……”
“谁说我讨厌你了?”这回换朱天瑷困惑地张大了眼,“我要是讨厌你,早八百年前就不跟你说话了!”
“可是……我明明听到你跟梁又华说……说……你讨厌我,永远也不可能喜欢我……”他忍不住说出藏在心里的痛。
“啊?!”朱天瑷的眼睛瞠得更大了,连嘴巴都不受控制地圆张,“你、你听到了我们的谈话?”那已经是两个月以前的事了,她都快忘记了呢。
“我不是存心要偷听的。”他红着股道,“那一天,我到处找你,想送你一样毕业礼物,所以才……才不小心听到……”
病房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浮动着一股怪异又尴尬的气流。
朱天瑷不知道该怎么为那一番话做辩解,她其实有些后侮讲了那些话,她并不讨厌俞照恩,只是被梁又华问得很烦,才会口不择言。
“嗯……俞照恩,我不是那个意思啦……”她试着向他解释,“我并不讨厌你……只是、只是也没有办法喜欢你!”
见他听了她的话,神情变得更加难过,她赶忙又说:
“你、你别误会……我当然喜欢你,只是这种喜欢和那种喜欢不一样……我说我没办法喜欢你的意思是指那种喜欢……哎呀!我到底在说什么啦,连我自己都头昏了!”她垮着眉,一脸懊恼地猛敲着自己的头。
“我明白你的意思。”俞照恩适时的出声,阻止她继续残虐自己。
“你明白?”她愣愣地望着他,他说他明白,那为什么他的表情还是一副难过得要死的模样?
俞照恩缓缓地漾开一抹浅笑,“我真的明白。只是我希望你喜欢我不只是这种喜欢也包括那种喜欢,因为我也是这样喜欢着你。”
哇咧……他们现在是在比赛绕口令是不是?她不只说得头昏脑胀,现在还加上听得头昏脑胀!神啊,救救她吧!
仿佛看出了她的混乱,他直接又明白地重申道:“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不只是邻居或是朋友的那种喜欢,你明白吗?”话说完,他的脸也已经红成一片了。
朱天瑷愣了一下,努力在脑子里解读他所说的话,他的意思该不会是……他喜欢她……而且还是‘那种喜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