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柳父送走了宾客,转身来到凉亭,方梨华站起来,打算离开让他们父子单独谈话。
“方小姐,请你留下来。”他看看儿子,再看看她。在日本见过她,他很高兴小儿子终于回家,但是不接受他做假骗人。“什么时候结婚?”
柳深青怯怯的说:“我们刚开始交往,还没到那种程度……”
柳父转头看着方梨华像在询问答案的真假,那种怀疑的眼光让她很火大。
她实在看不惯平日做起事来条条有理的经理,在他父亲面前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低着头动都不敢动,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而他的父亲用不信任的眼光审问着他,急着将他判刑送人监牢,连个假释的机会都不给。
“阿伯,你好无情。”方梨华老实不客气的说。
柳深青和柳父讶然的看着她。
“在日本的时候也不认他,什么‘多年不见的亲戚’,真是太过分!你知道他有多难过?现在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踏进这个家,你连一声欢迎都舍不得说,就只会在那里疑神疑鬼!那些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你以为他会好受吗?他又没有真的去杀人放火,真的有这么可耻吗?你到底还要不要这个儿子呀?”她不客气的指责柳父的不是。
“阿梨,不要再说了。”他跳起来抓住她的手,羞愧的低下头,不敢面对她,也不敢面对父亲。
“你大哥也是,见了面也不会问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就会问真的假的,这就是所谓的兄弟,所谓的父子吗?”方梨华愤慨的说。
“不要再说了……”柳深青大叫。
柳父脸色难看的站起,僵硬的说:“我们……该去餐厅了。”
“爸,我不过去了。对不起,又让你丢脸了,我该走了。”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自然,不过效果很差。
柳父抬头看着小儿子,低声问:“还会再回来吗?”
柳深青没有回答。他不确定父亲是邀请他再度回来,还是叫他不要再回来,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勇气再面对这.些。
“麻烦你告诉妈一声,我走了。”他扶着方梨华慢慢的走出大门。
柳父自送着他们离开,心中百感交集。他被那女孩骂得好心虚,自己是不是真的像她所说的一样无情。
当初一听到他承认做过那样的事,根本就听不进去他的辩解,在盛怒之下将他赶出家门,为了顾及家族的颜面、杜绝可怕的谣言,拉不下脸叫他回来,日子一久更开不了口。
在日本见到他的时候其实是很高兴的,今天看见他真的重回家圈,他内心更是感到无比欣慰,但是碍于众亲友在场,连句话都没跟他说。现在明明想趁着单独相处和他好好说话,没想到最后还是弄成难堪的场面,这并不是他的本意呀!
“这就是所谓的兄弟,所谓的父子吗?”她的责骂声在耳际回荡着,柳父心中一阵难过。
“叫梨华吗?真巧。”他想起当初就是根据苏东坡的“东栏梨花”,替小儿子命名。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
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柳父长叹了一声。是了,人生在世又有几回能够看得清楚明白呢?特别是爱之深、责之切,常常就这样错手失去了,却不知如何挽回。
*****
柳深青和方梨华步出洋楼坐上车,车子迅速的驶离柳家大宅,开离柳家一段距离之后,车子停在路边的树荫底下。
他无力的趴在方向盘上,她则抱着拐杖低头不语。
“对不起……”两人同时向对方道歉。
“你干嘛道歉?”柳深青将头从方向盘抬起,不解的问。
“刚刚我忍不住骂了你老头,还骂了你大哥,对不起,我把事情搞砸了。”她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
“不用道歉,我很感谢你替我说话,搞砸事情的是我,不是你。对不起,让你经历这些不愉快的事。”他深感歉意。
方梨华摇头表赤没关系,转移话题。“本来以为有大餐可以吃,现在没了,你可要好好的请我一顿才行。”
“没问题。”柳深青的手横过她的身子,脸贴近她眼前。
“你要做什么?”她紧张的弓起肩膀。
“我只是想帮你系好安全带。”他的手拉过她门边的扣环,将安全带扣好,然后发动车子。
他一边开车,一边偷看坐在身边的她。她好像很防着他似的,本来还想趁机再偷吻她一下,看这情况,还是算了,在她生气以前赶紧收手。
方梨华尴尬的笑笑。刚刚认真的与他接吻后,一颗心到现在还没平静下来。看他平静的开着车子,好像并没有自己这般激动,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唉,这种忐忑不安的感觉真的很磨人。
第六章
柳深青和方梨华同住一个屋檐下已经快两个月了,除了吃饭、看电视和偶尔一起出去买东西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各忙各的,后来柳深青想到了一个两人可以一起做的事——他教她下象棋。
“不是这样,卒过了楚河汉界就只能往前走。你没有听过‘过河卒子’这句成语吗?”柳深青耐心的解释规则。
方梨华头昏脑胀。一下子车要直冲、马要对角、炮要飞天,接着连卒过了河走法又不同了,真是麻烦。
“多下几次自然就会记住了。”他就是要制造这种聊天的机会。
突然,门铃响了,两人停下手互望一眼。平常柳深青几乎没什么访客,特别现在已经晚上九点了,会是谁呢?
他跑去开门,开门看见来人惊声大叫,“妈!”
柳母笑容满面的站在门口,她正想开口的时候,门猛然的关上。
他慌张的关上门,转身对方梨华大叫,“我妈来了。”
“怎么办?!”她也乱了方寸。要是被老人家抓到孤男寡女同住一起,就算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柳深青慌乱的将她的东西塞进和室的大壁橱里,让她先躲进自己房间,匆忙收拾后,才强作镇静开门让母亲进来。“妈,不好意思,房间很乱,请进。”
“乱就乱有什么关系,我还以为你不欢迎我来找你,害我差点伤心回家。”柳母忍不住轻骂小儿子。刚刚还以为他不高兴呢。
“对不起,我没有想到妈你会来;吓了一大跳。”他高兴的拉着母亲到客厅坐下,低头看见地上方梨华的可爱小拖鞋,急忙的将它踢进椅子底下。“你怎么这么晚来?小雪呢?她没跟你来?”
“她没空,以后她嫁人了,就不能常来看你了,所以她叫我有时间就过来看看你。”柳母慈爱的看着儿子。
上次他回家一下子就走了,她还有好多话还没跟他说,心里一直挂念着他。当女儿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她毫不考虑就答应了,儿子都有心回家了,做母亲的怎么可以不管。加上老伴什么都没说那就表示他同意了,所以她就立刻出发,到台中都已经晚上八、九点了。
柳深青感谢妹妹的用心,她会安排母亲代替她,就是希望自己不要断了回家的路。没想到他这个做哥哥的反而让做妹妹操心,想起来真惭愧。
柳母开始检视儿子的居住环境。这屋子这么小,跟鸽子笼没什么两样,摆设这么寒酸,真是委屈他了。她走到厨房看看,流理台上放着洗干净的碗盘,锅子也刷洗得晶亮,她舍不得的说:“要是在家里,你连个杯子都不用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