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他又慢慢地补充:“如果您问我的话,我就说塞萨尔应该娶一个懂得人情世故、能够理解他的女人,因为年轻幼稚的姑娘都做不到这点。”
太夫人表示同意:“也许你说得对,不过塞萨尔娶什么人也比娶季蕾·得·萨隆好。虽然我没有什么证据,但我认为她是凶恶的、本性很坏的女人。如果塞萨尔娶她,一定会后悔终身。”
“这事得由他决定。”伯爵说,“实话实说,我不希望尤莎卷入任何不愉快的事情,那会吓坏她的。”
过了一会儿,太夫人说:“我只要求你允许我带她去城堡拜访一次。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去那里都是受欢迎的。我只用问问塞萨尔是否能带个人去见他。”
伯爵回答说:“但您必须答应,如果我让您带尤莎去的话,您不能再三劝说她爱公爵,除非您能肯定她有找到幸福的可能。”
“您这是在污辱我。”太夫人争辩说,“我爱塞萨尔,可也爱我的外孙女,我不会伤害尤莎一指一发。”
她的眼睛茫然地转向房子的另一边,然后用另一种口吻说:“我有一种感觉,尤莎也许是把这个男人从那个女人的束缚中拯救出来的救星。依我看,那个女人是个恶鬼化身。”
伯爵听完,大吃一惊。“怎么见得?”
太夫人做了一个富有意味的手势。
“也这是因为我母亲是勃艮地人的缘故,我的直觉特别灵。不管怎样,我虽然说不清楚,但我的本能告诉我必须带尤莎去城堡。”
伯爵耸了耸肩:“既然您这样说,我只好同意。我相信您不会做任何危害尤莎幸福的事。”
“对这一点,我敢起誓。”太夫人说,“现在说说您的近况吧,我在法国期间家里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
尤莎知道关于她的谈话到此结束。就这样,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外听了好半天。他们一说完,她便踮起脚尖朝原路走回去。快到大厅财,她又转了回来。她从走廊一直跑向父亲的书房,希望他们听到脚步声。人未进门便叫开了:
“外祖母,我知道您在这里。”
她冲进屋内,朝坐在沙发上的外祖母扑去。
太夫人展开双臂。“尤莎,我亲爱的孩子,看见你我真高兴!”
“我总是想,您回法国后为什么一直不来看我们?”尤莎问道,“您在巴黎过得愉快吗?买了漂亮的新时装吗?”
“买啦,心肝,好几件呢,”太夫人说,“相信你会喜欢的。”
“太好了,外祖母。爸爸答应我们去伦敦后,给我买几件。但是我知道只有巴黎的时装最漂亮。”
“你喜欢就好。”太夫人说。
她仔细打量着尤莎,发现她比以前更可爱了。事实上,任何一个见到尤莎的人都不得不惊叹她宛如仙女下凡,除非他是瞎子。在她椭圆形的小脸上,闪动着一对特别引人注目的、灰里带黄的大眼睛,一点也不象父亲的蓝眼睛。每当忧虑或悲伤时,眼睛便蒙上一层淡紫色。这是一双完全不同与她同龄姑娘的眼睛。
她,肤可照人,白如木兰花的花瓣,在富有光泽的头发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白哲。她的头发是金黄的,是波提塞里画笔下那种金灿灿的黄,而且,松软纤细,与她那迷人的微笑浑然一体。这是一种生动活泼的美,充满了动感,简直无法用画笔描绘。她的每一个举动荡漾着光辉,每一句话无溢着文彩,比头发颜色还深的睫毛,每闪动一下,都闪耀着聪慧。
她很美,美得勾魂摄魄,美得足以使任何一个男人目不旁视。
太夫人把手放在尤莎的手上:“亲爱的孩子,我刚才还在跟你父亲商量,他同意你先去法国,然后他再带你去伦敦。”
“是吗,外祖母?太好了!”尤莎高兴极了,“我们要去巴黎吗?”
“去,不过要晚一步,去给你买更多的时装。但我首先要你去看看我从小就感到十分亲切的城堡,看看你母亲象你这么大的时候住过的地方。”
“您指的是蒙特维尔城堡吗?”尤莎惊讶地问,“哦,太好了,外祖母,即使什么地方都不去也得去那里看看。”
“我正希望你这样说哩。”大夫人微微一笑,“三天之内动身,你得赶快收拾行李。”
尤莎双手十指交叉,看着父亲的脸色。
“我已同意这次远行。”他说,“但是,到那里后,如果感到失望,你外祖母答应马上带你回来。”
“我为什么会感到失望呢?”尤莎问道,她父亲没有回答。
当天晚上,大家饭后坐着谈话时,她才知道父亲忧心忡忡。
离开餐厅,他们便来到大客厅。这里的每一件什物都使伯爵想起了尤莎的母亲。他对尤莎说:“亲爱的孩子,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使你幸福!”
“我知道,爸爸。您对我一直很好,特别是妈妈去世后。”
“我非常想念你的母亲,这种思念之情非言语所能形容。”伯爵承认,“幸运的是,我有你这么一个女儿,还有两个儿子。”
一提到约翰和威廉,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他们两个都在骑兵团里,他们是他的骄傲。
尤莎心里清楚,虽然父亲爱她,但更爱她的两个兄弟。正是这一点,使她从母亲六年前去世后越来越多地躲进自己的幻想世界里。
那幻想世界里汇集了仙人仙女,男女豪杰,与她每天接触的人相比,他们显得更为真实。入夜时,他常常默念着那些为了信念而英勇战斗,甚至不惜献身的勇士们的故事而进入梦乡。也默想着那些通过祈祷,求得上帝拯救,创造奇迹的信女们的故事。
她太姥姥在结婚前曾经是蒙特维尔家族的一个成员。因此,她常常为她有法国的血统感到自豪。她的母亲从小就信天主教,因此,她接受了洗礼,成为一名天主教徒。她的两个兄弟,和父亲一样,信奉的却是新教。
在许多娶了法国妻子的英国贵族家庭里,信奉不同的宗教是常见的,并不影响家庭的和睦。这就使尤莎的生活完全不同于她的英国朋友们。
她不仅在不同于全家的教堂里作祷告,还曾被送到诺曼底的一家修道院,专为贵族子弟开的学校里读书。修道院的另一边住着过着隐居生活、献身于宗教的修女们。
尽管这似乎不影响存在于她父母之间的幸福与爱情,但尤莎总觉得,在她与其他家庭成员之间有一道隔阂。在某些方面,她觉得象个局外人。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但感情上总觉得是那样。这就意味着,她越来越多地依赖自己所认为的内心世界。
无论做什么,她总是想着这一点。话说回来,她在门外无意中听到了外祖母与父亲的谈话,不禁想,父亲是否会对她与外祖母的此次法国之行表示担忧。也许他宁可保持沉默。
她知道,父亲很矛盾,内心斗争激烈,认为他应该使她对到达法国后将遇到的事情有所准备。
过了一会儿,他说:“你外祖母很想带你去看看城堡,她的一生都受到它的极大影响。”
“是的,爸爸,她常常提起城堡。”
“这的确是座了不起的城堡。”伯爵继续说,“但是,你会发现蒙特维尔家族有些与众不同。”
“您指的是什么?”
“我的意思是,”伯爵说,“他们对待公爵就象对待万能的造物主一样。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他们都屈膝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