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他……把我的两个妹妹介绍给……伦敦的社交圈。”她结结巴巴地说出这句话,两颊也跟着烧红了,直红到耳根子,但这份姹红依然掩不住她那双大眼所流露的焦虑之色。
“把你的妹妹引进社交圈?”公爵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我父亲绝不会喜欢你的建议——他最痛恨所谓的社交圈了!他也从不需要它!至于你年轻的妹妹——我怀疑他会和她们说上一句话!”
“可是我们再也找不到能帮忙的人了!”安妮姐低低地说,“而凯柔是那样漂亮,比你所见过的任何女人都要漂亮上千百倍;并且雪伦也是非常、非常漂亮,只是漂亮得不同。她们截然不同于寻常的女孩——她们真正美得脱俗!要比伊莉莎白和玛利亚·甘宁漂亮多了……若让她们就这样埋没在乡间,这太不公平了!”
“假如我父亲真答应了你这样别出心裁的建议——当然我知道他是绝不会答应的,那么,你是否顺便也建议他替你应付这些开销呢?” 他揶揄得太过分丁,安妮妲禁不住怒从中来。但是她及肘警惕到:一发脾气,一切便就完了,她应该用礼貌而诚恳的声调来回答。
“当然不!”她回答,但是挑畔的成分远比礼貌多,“我们已准备自己负担’自己!”
她一面说,一面把小荷包里的皮盒子掏出来遇了过去。
“嗅,那是什么东西?”公爵霎了霎眼。
他并没有接过来的意思,于是安妮妲站起来,越过保持在他俩之间的距离,把它塞进了他的手里。
他打开盒盖,望见了那一串她母亲为她们留下来的项链,一时愣住了。
“这是我父亲从印度带回来的,”安妮姐立刻补充说明,“妈妈一直留着它,不论我们有多穷都不肯卖,我相信她有意把它留给凯柔和雪伦做嫁妆。”
“可是在我们现在住的地方,她们绝对找不到适当的对象,必须让她们来伦敦!”
“你认为这就够做她们的用度了?”公爵又问。
“至少值五百镑!只要她们赶上这一季,在今年六月前,她们一定找得到结婚的对象!”
“哦,我发现你已经仔细研究过了嘛!梅登小姐。”公爵又用眼光把她打量了一次。
“我只是想让你明白,这对我们有多么重要!”安妮姐回答。
“我们?”他反击似的问,“我第一次听到你把自己纳入这个大计划里。我还以为你只关心你的妹妹呢!”
“我是说……我也得到伦敦来……这样才方便照顾她:们……或指导她们,”安妮妲被问得呐呐得说不出话来,“假如她们自己就能应付……我就没有理由留在伦敦了。”
“嗯,你很有忘我的精神,梅登小姐。”他淡淡地说,听起来却绝无恭维之意。
“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要见你父亲了!”安妮姐带着恳求的语气说,“我觉得他可能会因为没能在老朋友困难的时候帮上忙而……抱歉,而……会……借着帮助他的女儿……
来补偿。”
“我父亲才不受道德或道义等大帽子的限制!”公爵斩钉截铁地说,“他甚至会认为是你父亲自己与他脱节的,根本不关他的事!”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最后,安妮妲说话了,声音既小又低:“你也不会……答应我,这样的……请求罗?”
“我当然不会!”公爵淡然地说,“我还是个单身汉,梅登小姐!说得明白一点,要引荐三个少女,我绝非适当的人选……不管她有多么漂亮动人!”
“还有一件事情我……忘了说。”安妮姐又做了一次挣扎。
“什么事?”公爵问。
“我父亲和你父亲还有点亲戚关系。他们同是一位高祖母的后裔,无论如何,我父亲有时候还称你的父亲为表哥。”
“那个高祖母的名字叫什么?”公爵接着又问,而安妮妲却正吸着她鼻子。
“黛博拉。”
“不错,家谱里确有这个名字!”
“那样,就不算是帮助全然无关的陌生人!”
她知道自己一直在以争取同情的方式纠缠他,同时也明白,她所做的种种理由,就好象用纸牌叠起的高塔,经不起风吹草动,垮定了!
她更明白,这一次伦敦之行只是自取其辱罢了,她知道她应该调头就走!
她注视着公爵的脸,发现他竟然毫不为她的恳求所动,甚至连一丝兴趣都没有。
她已失败了!她暗叫了一声,心里好象压上了一块大石似的,沉甸甸的。
她把皮盒子自他手上拿过来,转过身,一言不发地向门口走去。
“你要去哪里?”公爵问。
“回家!”
“你今晚有地方住吗?”
“我自己会找!”
“在这个时候?”公爵近乎严厉地问,“我亲爱的小姐,你绝不能独自在伦敦街头流浪!”
“您阁下大可不必关心!”安妮妲漠漠地答了一句,“我自己会照顾自己!”
“就象昨晚哪样?”他问。
一股无法遏制的怒气,象巨浪一般地涌了上来,她大声抗辩:“错不在我!”
“不在你?你连一个仆人都不带就出门旅行了!而且你又告诉我,你要去伦敦找一个男人!”
“我没想到阁下会误解了我的意思!”
她气得眼都绿了。
“太岂有此理了!”
“那你要我怎么想?”
“但你应该……看清楚!我看起来象是……那种女人吗?”
“哼,你太天真了!”依然是那种冷嘲热讽的声音,“不想惹麻烦的女孩,绝不会单独旅行的,绝对不会——你听清了没?——并且她们也从不会接受陌生男子的邀请!”
那种严厉的声调,再度把安妮妲激得满脸通红,她无法再忍受他的屈辱。只见她迅速转过身,加快步伐,再度往门口走去。
“除非你告诉我要到哪里投宿,否则3不许走!”公爵严厉地命令道。“看情形,你在伦敦一定有相识的了。”
“我从来没到过伦敦!”安妮妲头也不回地说。
她想就此奔了出去,找个地方藏起来!但是那种不安的感觉却遏止了她的意念,同时还隐约地告诉她:没有经过他同意,她是绝对闯不出去的!
“再破、再笨、再白痴的主意,都要比你的好!”公爵又吼了起来:“你怎会这样异想天开?!真是愚蠢、荒谬之至!”
“我以为……你的父亲会……帮助我,”安妮姐嗫嗫地说,“我并不准备……太麻烦他,也没打算……住进他的屋子,我们自己会找房间子住下……而你父亲……应该会……
为我们找一位伴妇!”
“整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个疯狂的举动!”公爵依然是怒气冲天,“说得好,找个伴妇!你要我或我父亲到哪儿去找一位专门陪你们上社交场合的伴妇?尤其在今晚这样的时候!” “我现在只是……去找间旅馆……罢了!”
“真正有好名声的旅馆,有哪一间会接受象你这样装扮,却没有随从的旅客?”
“总会有……地方的!”安妮姐依然反驳了过去,可是语声却低得几不可闻,她觉得沮丧甚至绝望。
此刻她才开始害怕了!
伦敦这样大,犯罪案件百出,连远住乡下的她,都还不时听闻;她从没想,自己竟也会有跌入这种阴影的一天!
她站在那里,显得那样娇小无助,直象个受惊的孩子,眼里一股惊惶,苍白的双颊上,却依然残留着适才因激怒而起的红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