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会再见的,艾珈妮,”他平静地说:“你给了我很多东西。”
因为出来时太过匆促,她忘了戴手套,现在她只感觉到他的唇传来一阵温暖,紧贴着她柔软的皮肤。
她轻轻地颤抖,喜说在心中涌动,这时车夫走过来打开马车门,她不得不下车。
她有太多的话想告诉薛登,虽然并不知道到底要说些什么,只知道要离开他很不容易,她多想请他不要离开,留在她身边。
他只是把她扶了下去,车夫再度驾车前进,他向她挥帽。
艾珈妮望着马车,一直到马车消失为止。
她朝着官邮的大门走去,知道自己爱上了他。
第二天清晨,艾珈妮醒来,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酣畅和刺激。 她没有弄错,伯父一家很早就外出。
七点半早餐,九点以前他们就坐马车出去,四个军人骑在马上护送,另一辆马车随后跟着,里面坐着侍从武官和两位军官。
昨天奥斯蒙夫人参加总督府宴会回来后心情一直很好,黛西和薇儿妮特似乎也有所斩获,不只是她们开始介入了香港的社交界,而且又有许多军官驻扎于此。
军官们自然注意到她们的青春美貌,那毕竟是很吸引人的,而且对于驻扎在海外的军官来说,新面孔的出现也是够刺激的。
另一件使奥斯蒙夫人高兴的事,约翰·波比·韩里斯爵士一直对她颇为注意,和她聊了不少。
“不论你怎么说,弗德瑞克,”在用餐时她说:“我觉得他很吸引人。”
“他可能会讨人喜欢,”将军说:“另一方面来说,就象我以前告诉你的一样,爱蜜丽,他和当局每个人都有争论,而且听部下说,他对社诺文将军的态度粗暴极了!”
将军顿了一额,然后愤愤地说:“我可并不想让他这么对待我!”
“我想约翰爵士对你是很尊敬钦佩的,弗德瑞克。”奥斯蒙夫人说。
“还有一位官员告诉我说他接到了三十九件该迅速办理的事项,却置之不理,”将军继续说:“他还指出,约翰爵士经常把殖民地的财政弄得一团遭!”
“好吧!我请求你不要再和他争论了,”奥斯蒙夫人说:“香港已经够小了,你们这些人还在这里对立个什么劲?我很坦白地告诉你,我很喜欢去总督府,后天我们还要去那里用餐呢!”
“我很高兴你参加这些社交活动,爱蜜丽,”将军回答:“但我不会向总管屈服的,尤其这牵涉到法律和秩序的维系问题。”
“我相信你一定有能力解决的。”奥斯蒙夫人带着安慰的口吻谩。
其实,艾珈妮知道伯母对这问题并非真有兴趣。
“我们有一段很美好的时光,艾珈妮。”在确知她母亲已经听不到的地方,黛西告诉她:“那些军官一直对我们说些好听的话,逗得薇儿妮特和我都笑了起来。”
“礼拜五晚上还要举行一个舞会,”薇儿妮特说:“我们要在露天下跳舞,想想看多美!”
薇儿妮特停了一会儿,又很好心地说:“我认为妈妈不应该不让你去,艾珈妮,我真想不通她为什么把你留在家里。”
“她有她的理由。”艾珈妮这么说,但她情不自禁地想到:如果能在露天下和薛登共舞,会是何等奇妙呵!
她敢确定他的舞一定跳得很好,相信他们会步伐一致的。
在那晚沉沉的夜色中,她承认从他第一次吻了她以后,就已经爱上了他。
如果她对他没有爱的话,他绝不能带给她那么奇妙、销魂的感受。
从她到英国的这两年来,可说太缺乏温暖与真情了,因此知道他在注意、关怀她,也分外使她感念不已。
“我爱他!我爱他!”她躺在枕上喃喃低语着,几乎再次感觉到被他吻时那种奇异的魔力。
她试着不要去想他们在奥瑞斯夏号二等船舱再度相遇的情形,当时她是如何投入了他的怀抱;她为自己毫无抗拒觉得羞愧,至少也该逃开他才是,只是他的魅力深深地吸引住她了。
“我们彼此相属!”她想。
接着她又失望地想到他回英国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以后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说他要见她,他会有所安排的,但伯父一定会担心她泄露出父亲死亡的秘密。 现在,她想到自己为什么没有在奥瑞斯夏号的漫长旅途中向薛登打听一下呢?实在太笨了!她已经直觉到自己不该再沉溺于痛苦之中,从他在书房中吻了她以后,她就悄不自禁地爱上了他,而她的爱在日后面临别离之时,只会带来更深沉的痛苦。
她希望自己不要再陷下去,不幸却失败了!而现在,她在爱情上何等无望、何等令她忧惧,她想呐喊,喊出自己的心声……
艾珈妮知道自己继承母亲极易激动的个性;俄国人在感情上深深投入,从不是善于用理智控制的英国人所能了解的。
他们很容易被感情的火所点燃,她知道现在只要想到了薛登,熊熊的火焰就燃烧起来,象水银流过了血脉,她那么渴慕着和他相依相俊,想到这点使自己脸都红了起来。
“我爱他!”
这句话一直在她心中激荡,她知道就是要她和他一起赤着脚走到印度去,她也一定跟从。
但是,象个复仇天使拿着点着火的剑一样,父亲死亡的记忆,带给家族羞辱以及万一军团中有人知晓,都会对她形成阻碍。
英国的上流社会中,一向颇以他们的家族、祖先为荣。
薛登个人的履历必定是充满了荣耀的,如果他过去有任何污点或引人非议的地方,伯母会有所闻的;即使伯父对他颇为嫉恨,那也只是因为他赞成总督的改革而已。
艾珈妮心中还是羞于提到“结婚”这两个字,但很明显地,即使薛登仍然奇迹般地爱她,他也不能娶她为妻。
这会带给她多少痛苦?她对他日渐滋长、丰盛的爱情难道会落得一场空?他们不能再彼此接近?她不禁失望地想:也许只因为他们在黑夜的船上重逢吧?她不过是一个暂时吸引他的女人;当初,她偷听了谈话而使他吃惊,也许他要借此惩罚、辱蔑她?其次,是否因奥瑞斯夏号上没有人象她那样特立独行?船上其他的女人都算不上迷人,大多数还有丈夫陪伴在侧。
她不过是激起了他的好奇心,才对她特别注意。这似乎是一个合理的解释,也许事实上比她想象得还要糟。
他们之间可能真的发生了什么事,那是很难用言语解释出来的。
在伯父母他们离开以后,艾珈妮带了一本笔记本到楼上的卧室;本子上记了很多伯母指定她该做的事。
那些事大多明、后天就可以做好,并不紧急,只不过伯母不愿见她闲着而已。
她第一次打算违抗伯母的命令,拿了帽子,披了披肩,就下楼来到客厅。
看到阿诺在客厅里,她很高兴地请他代雇一辆黄包车。
“要我陪你一起出去吗,小姐?”阿诺用广东话问,每当伯父母在场的时候,不须她说他们就很自然地用英文交谈;他直觉到,别人不在场的时候她才喜欢讲广东话。 “我要去码头那的商店买东西,”艾珈妮说。“麻烦你告诉车夫我要去那里,等回来的时候我自己会再雇一辆车的。” “好的,小姐。”
即使阿诺对艾初次的独立性觉得惊奇,以他的身份也不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