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后一句话几乎说不出口,虽然她们两人都知道彼此心中在想些什么,却都没有勇气说出来。
当爱玛获悉吉瓦西韦尼的死讯时,她几乎毫不俺饰她的喜悦。
“我有一个最好的消息要告诉你,小姐。”她一面嚷一面跑进嘉莉塔的卧室。
“什么事?”嘉莉塔睡意蒙陇地问。
“吉瓦西韦尼先生,小姐,他死了!”
“死了?”嘉莉塔琼呼一声;从床上坐起来:“他怎么死的?”
“在一次意外中死掉的,小姐,爵土当时正坐在他身边。当然啦,现在你不用嫁给他了。”
“唤……爱玛……这是真的吗……这难道是真的吗?”
“楼下的每一个人都在谈论这件事,小姐,他们都已经通知老爷去了。”
当父亲来唤她的时候,她已经准备好了。
“嘉莉塔,我很抱歉,”他说:“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你的未婚夫——吉瓦西韦尼,已经因为车祸而丧生了。”
“他们家真不幸,爸爸。”嘉莉塔以一种泰然自若的声音说着。
“他的父亲也死了。”
嘉莉塔有一种感觉,虽然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正不正确,那就是父亲也没有因爵士父子的死亡而真正难过痛心。
沉默了片刻,嘉莉塔迟疑不决地问:“现在……谁……住在庄园里……爸爸?”
“我也不太清楚,”她父亲回答:“不过我打算去查个清楚。”
和往常一样,他很神秘地不再跟她多提这事。
数个月之后,爱玛听说新任的韦恩汉爵士现正在非洲的某个地方,而且韦家的人还写信通知他回来继承爵位。
“你看他会不会已经结婚了?”嘉莉塔问过爱玛。
“没有人知道,小姐。自从艾瓦力先生到国外去之后,人们好多年都没听到他的消息了。”
“他为什么要到国外去呢?” “他的父亲死在滑铁卢,虽然那时候我还很小,但我听说艾瓦力先生从来不和吉瓦西先生打交道。在他们是小孩子的时候,他们彼此就时常打架呢。
嘉莉塔可以体会到这一点。她觉得新承爵位的韦恩汉爵士开始占据了她的心灵,而且自已也不再觉得象吉瓦西韦尼死掉之后那么轻松自在了。
她意识到父亲正迫不及待地等候他回来。
人们仍然不断地在阿拉丁贮藏室进进出出,她知道,在豪华的办公室里,他父亲正在进行一项新计划。
一天,当她有事到办公室拿东西的时候,无意中瞥见一张桌子上摆着一张蓝图,蓝图上还有一行字:“韦恩汉艾比庄园”。
从那时开始,她觉得自己正步向一个不可知的可怕的未来。
她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压力正朝她扑来,她无处也无法躲避。而今,她坐在书房的窗户旁边,她知道这股压迫感就压在她身上。
她就是闭上眼睛也仿佛看到身材高大、有着一副宽阔兼膀的韦恩汉爵士,正伸长臂膀把一个酒杯放回架子里。
他比她父亲还高,看起来又人又壮又黑,象个凶神恶煞似的。
她看到的他只是惊鸿一瞥;但这已经够了,她心想,假如这又是韦尼家的人,她是宁死也不愿嫁给他的。
“你在想什么?亲爱的。”达森小姐问:“来,把你的想法说给我听听。你知道,事情有个人可以商量总是好的。”
自从达森小姐专门照顾她之后,她们两人是无话不谈的,不过这件事嘉莉塔没有把握告诉她,因为这里牵涉到一位她最敬爱的人。 她心中正盘算着一个秘密,一个在任何情况下别人也无法猜得透的秘密。
她费了一番工夫才从窗边站起来朝她的家庭教师走去。
“你知道我不想结婚,”她说:“大部分的原因是我舍不将离开你,达森。自从妈妈死了之后,你对我一直这么好。”
她跪在达森小姐的椅边,把头埋在她胸上。
“我也舍不得离开你,亲爱的。”达森小姐一面放下针线一面搂住嘉莉塔。
“也许一两年之后我可以再回到你身边。”
“你怎么可能回来呢?”嘉莉塔低声问道。
“当你有了宝宝,亲爱的,你会希望他们接受教育,并且变得和你一样聪明。那时候,我就可以象教你一样地教导他们了。”
嘉莉塔朝她身边挪近了一点儿。
同时,在她内心也响起了一个声音:“和那个男人生小孩?绝不可能!绝不可能!绝不可能!”
第三章
天还没亮,嘉莉塔就在卧室里轻轻地走来走去。
她一直睡不着,只是静静地躺着倾听一室的静寂。但是,即使是静寂无声,也会令她感到有如恶运来临的震栗不安。
她知道,此刻达森小姐一定在走道另一边的房间内沉沉熟睡着,而且女仆们也还没有起来做早餐,甚至连马儿也还在马厩里睡大觉呢。
整个晚上,她都在盘算该如何骑马离家出走。当然,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把马匹从马厩牵出来而不惊动任何一个马夫,因为他们就睡在马厩上的阁楼里。
因此她决定步行离家。虽然她自己也不清楚该到什么地方去,不过她相信一定可以找到一个小村或小镇什么的,在那儿她可以定居下来,而且不会有人认得出她。
这一切只是她心中模模糊糊的想法,因为从小至大,嘉莉塔都是在别人的服侍与纵容之下长大的,她实在不晓得该如何去养活自己。
首先,她最需要的就是钱,这是她面临的最大难题,以往她去买东西的时候,都是达森小姐付账的。 嘉莉塔看了看钱包,发现自己只有十几先令,其余都在她参加地方教会的时候,扔到奉献箱里去了。
她知道这点儿钱用不了多久,不过她还有一笔为数可观的珠宝。
她的宝贝多半是形状很可爱的手镯和胸针,全是纯金镶珍珠或是镶宝石。此外,她的珠宝箱里还有两副胸针和一对手镯是母亲留给她的。 穆尔太大的珠宝有些是绝世珍品,全都保藏在餐具室的保险箱里,因此,就嘉莉塔所知,没有一个人可以轻易得到它的。
她相信她母亲的胸针一定值不少钱。
她父亲很少买礼物送给他的妻子,只有偶尔送她一些名贵的宝石。
她手上戴的手镯便是母亲送给她的,它看起来名贵异常,在阳光下闪闪生辉。
她把所有的珠宝都包在手帕里,然后把手帕放在一条准备包东西的白色围巾里面。
她晓得自己没有能力携带笨重的物品作长途的跋涉,因此,除了珠宝之外她仅仅带了一件睡袍,一套换洗的内衣裤、一把牙刷、梳子和一把刷子。
即使只这几样东西,她想,假如真要走远路的话,自己也很可能走不动呢。
因此,她从衣橱的睡衣当中挑了一件黑色的薄绸睡袍。
现在是春禾夏初时分,所以她所有冬季的服饰都由爱玛拿去清洗、熨烫,收藏在另一个衣柜里去了,这批衣服要到九月末才再拿出来亮相。
嘉莉塔挑了一件深蓝色的丝质长裙穿上,在微带凉意的清晨,这件衣服正巧合适。
当她扣衣服后颈的扣子时,感到有点儿不习惯,因为她一向是别人服侍惯了的。随即她又拣了一件斗篷好在下雨天时穿用。
她有一件搭配长裙的斗篷,在她平时穿斗篷的时候,戴的是一顶边缘插着几根驼鸟毛的软帽,现在她觉得,一个年轻的女孩若是戴着它长途旅行,实在有点儿过份招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