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随后,好象是发生在很远的地方一样,他们听到门打开了,亨利·萨默科特走进房来。
伯爵和萨默科特上尉刚好在八点钟前将吉塞尔达送到北斗星旅馆。
吃晚饭时,吉塞尔达一直跟他们说着话,亨利·萨默科特讲了过去的轶事,公爵怎样让他成天东奔西跑去办事,而那位伟人又是多么喜欢给其他的人找事做,讲到这些引得吉塞尔达哈哈大笑。
北斗星旅馆有一块临街一百多英尺的屋前空地,伯爵告诉吉塞尔达这旅馆有本城任何旅店所没有的最宽敞的庭院。
“它有可容一百匹的马厩,”他说,“除了一些粮仓之外,还有好些马车厨,马车房上面搭了很多鸽棚。”
吉塞尔达得悉,旅馆里有些大厅供出租,可以作为举行游乐会和舞会的场所,而且这旅馆就是上校召开欢迎公爵委员会各次会议的地点。
不过,旅馆里天花板不高,但在并不宽敞的过道和昏暗的小楼梯四周却有一种舒适气氛,她觉得这真叫人着迷。
她到达时朱利叶斯并没在大厅里等,她感到相当吃惊。但马上就有人领她上了楼。
在她前面领路的侍者打开了一扇门,通报说:
“您等的女士来了,先生!”
吉塞尔达走进房时注意到,房子中央摆着一张桌子,然而当朱利叶斯走上前来迎接她时,她意识到房里并不只他一个人。
朱利叶斯吻她的手,吉塞尔达发现他穿的是夜礼服,但他的外表尽管时髦,却无法与伯爵相比。
“那是因为他老是想到自己的衣服,”吉塞尔达心想,“而伯爵把衣服当作自身的一小部分,一旦穿好衣服,就不再为自己的外表瞎操心了。”
这只是一闪即逝的想法,她转过脸去朝向另外那位呆在房里的人。
“我有一件你想不到的事要告诉你,”朱利叶斯说,“我们今晚不是单独在一块儿,原因很简单,塞普蒂默思.布莱克特先生硬要扮演陪温的角色。”
朱利叶斯的表情叫人见了很不舒服,他的声音听起来浑浊刺耳。吉塞尔达意识到他一定喝酒了。
尽管她在刚到达时没注意到,可此时却注意到朱利叶斯满脸通红,实际上当他吻她的手时,他的嘴唇热呼呼、湿嗒嗒的,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
吉塞尔达看了看布莱克特先生,发现他没穿夜礼服,他的穿着打扮活脱就象一位办事员,甚至照她的想法象一位跑生意的。
“亲爱的吉塞尔达,要是你以前从来没见过这种人,”朱利叶斯以一种攻击性的讨厌语调说,“布莱克特先生就是那种众所周知的讨债人。他一路风尘仆仆从伦敦赶来——想想那种滋味——来告诉我,要么我向他付清数额极大的账单,要么就得按照陛下的愿望和法令随他返回伦敦!”
吉塞尔达此时无言以对,想不出话来。布莱克特先生是个年龄或许四十岁的敦实男人,他有点尴尬地向她鞠了一躬。
“恐怕你……要我……避开吧?”古塞尔达终于开口说。
“不,当然不,”朱利叶斯回答题,“根本没这必要。我已经向布莱克特先生作了解释。在今晚还没过完之前我将能轻而易举地付清自己的欠账,不会有任何麻烦,可他不信我的话,所以我担心,巴罗菲尔德夫人,恐始我们用晚餐时将不得不容忍他在场。”
吉塞尔达向后退了一步。
“我想……林德先生……我还是……最好……回到德国别墅去吧。请你……替我叫辆马车,好吗?伯爵和萨默科特上尉用马车把我送到这里后,又继续驾车去剧院了。”
“你一定不要离开我!”朱利叶斯大叫着说,“我已经安排好我们在一起吃晚餐,哪怕一百个布莱克特,甚至一千个,也阻止不了我们享用这顿晚餐。”
他端起一杯必定是他迎接吉塞尔达时放下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补充道:
“此外,我告诉布莱克特的那件意想不到的事,也是你会高兴的事。以后当我们单独在一起时,我就能象我今晚本来打算告诉你那样对你讲。”
吉塞尔达困惑地将目光从一个男人转向另一个男人。
她想,要是伯爵在这里就好了,他会知道她该怎么办,可是他在剧院,至少还要两小时才会回到德国别墅。
她束手无策,感到如果她一定坚持要叫一辆马车,朱利叶斯或许会变脸,当众大吵一场。
朱利叶斯又在给自己斟酒,吉塞尔达意识到他已经醉得很了,完全忘了应该给她斟酒喝。
她鼓起勇气对布莱克特先生说:
“你由伦敦来的时候道路很糟糕吗?”
“不,夫人,今年这个的候的道路比任何时候都好,我可以高兴地说,比去年要好多了。”
“我知道世界上这一带的路几乎是不能通行的,”吉塞尔达说。
“那倒是真的,我已经体验过几次极不愉快的旅行,”布莱克特先生回答说。
他们俩都尽力表现得象受过教育的文明人那样,可是朱利叶斯在那杯黄汤灌进肚后,却说:
“你所有的旅行,布莱克特,对别人来说都是令人不愉快的。那就是你的专业,不是吗?”
没有回答和反响,于是他使劲拉铃唤人。
“让我们吃晚饭。布莱克特认为这是我将会很长一段时间吃不到的最后一顿体面晚餐,可是别笑得太早,嘲笑反过来就要轮到他头上了!明天他将夹着尾巴滚回伦敦。”
“我向您保证,林德先生,我宁愿带钱回去,也不愿带您回去,”布莱克特先生说,好象他是被驱使着回答似的。
“那恰恰就是你会得到的!”朱利叶斯回答道,“我的钱!”
吉塞尔达绞尽脑汁在思索,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真的主观臆断,如果他向她求婚——她肯定他会这么做一一她就会马上替他偿付债务吗?
谅必没有一个男人能从一个女人那里期待到这样痴心的反应,即使她象可怜的埃米莉·克拉特巴克那样堕入了情网。
那么,可能的解释会是什么呢?
在整个晚餐中,她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迷惑不解了,对出现的各个问题找不到任何答案。
饭菜准备得很好,不会不引起人的食欲。这是可能吃到的最好的英国饭食,然而朱利叶斯吃得很少,碰都不大碰,老是一个劲地要了一瓶又一瓶的酒,吉塞尔达因为心中有事,感到焦虑不安,只少量地挑了点菜吃,可布莱克特先生却吃得很开心。
很显然,他自顾自将那顿饭从头吃到尾,对朱利叶斯的粗鲁态度和不断嘲弄不瞅不睬。
但当时的气氛很令人不快,吉塞尔达渴望着离开,渴望着逃往有理性的场所。
但是菜一道接着一道,她意识到朱利叶斯在订饭菜时决意要让她留下深刻印象。
最后,好象连布莱克特先生都不能再下咽了,最后一道水果甜点心终于端了上来,逐一送上了咖啡。然而,几乎使吉塞尔达感到绝望的是,时间才刚过九点不久。
“只要我一喝完咖啡,”她心里盘算着.“我就离开。”
她一边盘算着,一边看了看朱利叶斯,得到的结论是:朱利叶斯现在不可能阻拦她。
他伛偻着靠在桌上。旅馆侍者已将一只纲颈白兰地酒瓶放在他面前,他的手不停地伸出去,为自己倒一杯又一杯的白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