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刑事局的案件量暴增,江明磊烦杨洛的情况有增无减,烦人的程度到杨洛自动弃守办公室,则不是跑到解剖室就是到资料室去工作,以杜绝噪音干扰,也因此,常常和何夭夭不期而遇。
但因为工作繁忙,谁都没有心情跟对方冲。
喀!
硬物敲上桌面的声音打断杨洛的全神贯注,一抬头,正好看见何夭夭转身坐回几乎已经变成她私人所有的专用沙发。
莫名其妙。正当这样想的时候,目光收回,这才发现桌上多了罐冰咖啡。
“杨伯伯,接下来这个案子……”何夭夭像是没事人一样继续和杨老法医讨论,完全没察觉到杨洛投来的目光。
这个女人让人搞不清楚她心里在想什么,从明磊口中不难听出她气他气得要死,如果杀人没有罪,恐怕他早巳不在人世。既然如此,现在这罐咖啡又意味着什么?
喀!拉开拉环,杨洛发现背对他的女人背脊突然绷紧,看来她并非他所想的那样不在乎。
“不知道是不是下了毒。”
何夭夭立刻像被点燃的鞭炮跳了起来,转身怒瞪:“怕被毒死就不要──”接下来的话在看见他仰头啜饮的动作时骤顿,迷惘看着他。
他刚是在嘲讽她还是在逗她、拿她寻开心?她不懂。这个男人就像是用来恶作剧的礼物,打开一层包装下面又是一层,一直解、一直拆,还是包装纸,让被作弄的人觉得火大。
“你是狗吗?专咬吕洞宾,又没有人叫你喝。”
“你把东西放在我桌上不就是要我喝?”
“小姐我高兴放在哪就放哪,我喜欢放在那,你咬我啊!”
“咬你只会脏了牙。”他接得顺口。
“你!你你──”
杨老先生在一旁把什么都看进眼底,心里盘算着:这是他见阿洛第几次主动开口跟不算认识的人搭话了?还存心勾起人家的火气,就像是对小动物感到好奇上前去逗弄的小鬼头,总要欺负自己喜欢的,觉得有趣的东西。
小鬼头?他认识的阿洛也会有家小孩子的时候?
喜欢?他对夭夭有意思?会不会是他想太多?
“杨伯伯、杨伯伯?”何夭夭的声音由远渐近,拉回老人家的心思。
“怎么啦?”
“不是我怎么了,您是不是累了?这阵子真的太麻烦您。这样吧,您先去休息,我一个人看,如果有问题,等您精神好些再向您请教,好不好?”何夭夭前后的态度大转变,连杨老先生都不太能适应,傻了半天。
“这样也好。”这丫头好恶未免明显得过火。老人家暗笑在心里。“要不然问阿洛也可以,他是杨伯伯的得意门生,杨伯伯会的都教给他了。”
“是这样没错,但是经验可不是说教就能教得会,如果遇到的是个笨学生,那就更不用说了。”她意有所指,送了记白眼给对手。
杨洛被激得暂把公事放下,不是想动气,而是她污辱的是他的专业,而且,以一个外行人的角度。“拐弯骂人没有意义,有胆量就当面说。”
“不管是上勾拳还是直拳,只要能打中对方的就是好拳,再说我也没背着你骂啊。”
“好了好了,有什么好吵的呢,都是同事嘛。”杨老法医呵呵笑着。“阿洛,吃饭时间快到了,我看今天就麻烦你帮我招呼夭夭,请她吃顿饭。”
杨洛表情古怪地看向长辈,从苍皱的细纹中读出老人家这么做的用意。“我还有工作。”
“再怎么忙也要吃饭。”
“您白费力气。”老人家以为他和她能发展出什么?
“是这样吗?”哎呀呀,就说这小子聪明哪!杨老法医暗吁。
“是的。”他低头,回到工作。
怎料夹枪带棍的声音往他飘来。
“怕我吃垮就说一声。”何夭夭哼哼冷嘲。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带刺的声音总是能点燃杨洛冰凉性格底下稀少的火气,拉他的心神移转。
他不是一个容易动气的人,但何夭夭的声音就是让他心生反感。
“你能等,我就能请。”
“等就等,谁怕你啊!”她抬高下巴,接受这项再简单不过的挑战。
年轻人的斗法看得老人家好气又好笑,不过是吃顿饭,有必要斗成这个样子吗?老人家的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 ※ ※
杨洛收起报击书,工作结束的此刻,时针正指着3。他若有所思地走向资料室大门,瞥见坐躺在沙发上熟睡的身影。
差点忘记资料室除了他以外还有别人,他以为她早捱不住先行离开,所以才会这么安静,没想到她是看鉴定书看到睡着。
“逞强的女人。”他忍不住嗤声。
他说等,她就真的等,等到现在──三点二十分。呵,要说她脾气太硬还是逞强好斗?硬是要跟他耗上三个多小时。
她说他们五年前见过,她从五年前就认识他,但是他没有印象,记忆中从来没有储存过这张白皙的瓜子脸。
五年前……他见过她吗?
五年前──是一个禁忌的时间点,是他不愿意提及的时间数字,不愿开启的记忆大门。
五年前──一、二、三、四──为什么不能直接跳到六?
杨洛不禁嘲笑自己的软弱,逃避解决不了事情,但为什么难免陷入逃避的懦夫行为当中,让自己回到原点?
脖子好酸!模糊的睡意被具体的酸痛扯醒,何夭夭在自己的惨叫声中逐渐清醒,一手按着脖子。“呀呀……”
这串惨叫声也拉回杨洛的心绪,回神定睛,看见她一张小脸皱得像个苦尽,挺有趣。
“几点了?”迷迷糊糊的她连眼前的人都看不清,咕哝问。
“三点三十二分。”
“三,三点多?”有没有搞错?“我睡了这么久?”
“睡得像猪一样。”讶异的圆眼立刻眯成两条细线瞪他。“谢谢你多余的比喻。”
“不客气。”他接得毫不心虚。
“你忙完了吧?”
“嗯。”
“好,我等到了,你欠我一顿饭。”
愿赌服输,虽不愿,但他说到做到。“你想到哪吃饭?”
“下次吧,我没那么不识相,明明知道你很讨厌我,还硬要你跟我同桌吃饭,你不消化,我也会胃溃疡。”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这是意气用事,让你知道女人不是好惹的。”她说话的态度理直气壮得彷佛这句话再正确不过。“我等到你,你欠我一顿饭就够了。”
“你这──”
Mission Impossible的手机铃声戏剧性地适时响起,打断杨洛的质疑。
“我小何,什么事?好,几点?第几庭?嗯嗯,我知道了,你带公文过去跟我会合,拜。”迅速结束对话,何夭夭收拾好公事包准备走人。
“何夭──”
“小何老何挑一个,就是不要叫我名字。”难听死了!要不是碍于老爸那几招痛死人的柔道招式,她老早改名去。“哪天等你愿意跟我同桌吃饭再请这一顿吧,拜。”
来去一阵风,挥挥衣袖,何夭夭不带走一片云彩,却留下一团困惑纠缠杨洛的脑海,让他不得不正眼注意到像她这样一个奇怪的女人。
真的很奇怪。
※ ※ ※
高仁纯差点没被自己嘴巴里的咖啡呛死,同桌的李甜也险些死在自己的葡萄柚汁之下。
周末午后,三个女人悠闲的下午茶时间,差点因为其中蕾一个人的愚行造成两起笑掉人家大牙的乌龙命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