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没有,但是──”
“何况那是五年前的事情,没有人的心眼小到花五年的时间去牢记这种事情。”
换句话说他是在暗骂她心胸狭窄了?何夭夭咬紧下唇,忍住差点脱口而出的国骂。
这个男人一点进步都没有──不,他的嘴巴比五年前更毒!她悻悻然暗想。
杨洛如果不是故意,就是完全看不懂别人脸色候竟然推她往右移,让出他要走的路。
“不要浪费我的时间,我根本没有见过你。”
何夭夭硬是挡住他,黑白分明的杏眸眯成两条细线。“你说你根本没有见过我?”
“没有。”他说得斩钉截铁,也不打算浪费时间,转身朝刑事组的人交代:“死者还需要进一步检验,尽快送到法医中心。”
话完,杨洛也不等警员回应,绕过她身边先行离去。
何夭夭瞪着他一百八十公分高的背影和来时一样穿过看戏的人群离去,咬牙再咬牙,磨出咯咯声响。
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旧恨加新仇──杨洛,我跟你的梁子结定了!气!气死她了!
※ ※ ※
“嚣张的王八蛋!”这句话成为何夭夭近一个多礼拜以来的口头禅。“你以法医中心只为你开张?你知不知道台湾每天有多少具无名尸待查?你懂不懂什么叫程序?’你听听!你听听!这像句人话吗?是人说的话吗?!”
“呃……”林品尚擦擦额头上的汗,早知道就不要在这个时候送公文过来。“事实上呢──”
“还有还有──‘如果你连最基本的程序都搞不清楚,最好回去再实习以免妨碍别人公务,新官上任三把火,你要烧成灰是你家的事,不要拖累别人’──你听听!鬼都说不出来这种毒辣的话!”玉掌在桌面落下磅声大响,她愈想愈气。“我从来没有遇见过像他这种说话这么尖酸刻薄的人,声音好听有什么用!说出来的都是酸不溜丢的话。长得好看又有个屁用!老是冷冷地瞪人好像要把活人瞪成死人似的。我催他早点把验尸报告作出来有错吗?我想尽快结案有错吗?死人不会说话,但是哪个死人不想早点入土为安你说对不对?你来评评理,我有错吗?”
“没……没有。”他敢说有吗?本来正常情况下验尸报告都要花上一两个月的时间,是她没耐心,但这些话他小小的书记官可说不出口,惹火上司还不打紧,碍了自己的前途才是关键。“不过,何检我这里──”
“你也觉得我没错对不对?不愧是我最最忠心的书记官。”有这么好的下属实为她的福气,思及此,何夭夭的火气才稍稍一降。“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这个──收发室刚送来的文件,从法医中心来的。”他递上去。
何夭夭表情古怪地瞪了他手上的黄纸包好一会,才悻悻然收下,打开一看,火气再度窜上!
报告在此,勿再电扰。
杨洛
“死杨洛!”啪地一声,何夭夭将文件重重摔在桌面。“你就不能好好地,甘心一点地、有礼貌一点地帮我办事吗?跟我合作有这么难吗?你这个大猪头!猪头三!全世界第一座大冰山!刻薄男!”
林品尚推推眼镜,咳了几声,忍不住替同为男性的杨洛说说话。“何检,虽然他跟你说过一些很实在的──我是说实在让人生气的话,但是他在两个礼拜内把检验报告送到你手上也是事实。一般来说,验尸报告是没有那么快就出来的。”
何夭夭停了骂人的嘴,看看她的书记官,叹口气。“我知道。”俏臀坐回椅子,纤指夹起短笺,忽地莫名其妙嗤一声。“他真的让人摸不透,要说他好嘛,嘴巴又毒又酸,要说他不好嘛……其实也不是,你觉得杨洛这个人怎么样?”她需要第三人的客观意见。
林品尚耸耸肩。“我不认识他,不知道。”
“说的也是,你是男人,应该对女人比较有兴趣。”
“不,不是这个原因!”林品尚红起苍白削瘦的脸颊,困窘难当。“你,你怎么能这样说,好像我、我是色──”
“没那回事。”何夭夭挥挥手打断他的紧张辩驳,就是因为这样才不习惯和只会念书的书虫共事,她说的俏皮话老是被认真看待得连自己都怀疑自己的幽默感是不是出了问题。“你先出去吧。”
“我、我我不是──”他还想击鼓鸣冤。
可惜老板使出撒手钔,拒绝他平反,“要准备检察官考试的人是不能浪费时间的。”
“那我先出去了。”林品尚话落,跑得比谁都快。
“书呆子。”何夭夭摇头,注意力回到桌上的报告,心里想的却是一张淡漠没有表情的脸。
浑身透出冰冷冷的气息,要不是会动会呼吸,几乎跟死人无异,这样面无表情、对人冷淡的态度是真正的杨洛还是另有原因?对他,她不免好奇起来。
所谓另有原因……比方说被女人给骗了?
她立刻摇头否决这个天马行空的想法。杨洛那个男人要是会被女人给骗财骗色,全世界的男人早无一幸免,不可能!哪个女人敢在那张冷脸下说话来着?她这么想道,完全忘了自己不单是敢说话,而且还是大剌剌咆哮的那一个。
还是有什么其它不可告人的原因呢?
啧!“我干嘛想那么多,那家伙的事情与我何干?还说根本没见过我的大混帐,提早老年疑呆的臭家伙,没有礼貌的猪头三,我干嘛理他那么多!”抓起笔,她决心要用公事淹没脑里那张讨人厌的脸,让他在思绪的深海底灭顶。
然而一分钟过后──
“杨洛、杨洛……”分心失神的食指不停敲击报告书,泛着水漾光泽的唇不时低喃这个记得多年的名字,最后归纳出一个结论──
“狗改不了吃屎。总而言之,你还是一个嚣张的王八蛋!”
结论骤下,专心办公去。
第二章
“听说你跟阎王身边的女判官贡上了?”江明磊趴在好友办公桌上,一副看好戏的闲情逸致笑说风凉。
杨洛停下笔,抬头。“谁?”
“小何。”
“谁是小何?”
“不会吧?”连自己的敌手姓啥名谁都不知道,这未免也太夸张了一点。“对活人没兴趣也要有个限度,连对你不消到极点,三天两头把你挂在嘴边像仇人一样骂的人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喂喂!你不觉得夸张?”
眉头习惯性地打结。“在背后骂我的人很多,你说的到底是谁?”
“小何啊,刚调到台北地检不久的女检察官,还记得林森北路那件命案吗?你跟她的梁子就是在那里结下的。”
他眯起眼回想,记忆中模模糊糊有个轮廓。“她姓何?”
“小何当然姓何,要不然怎么会叫她小何。”人家说当医生的头脑很好,他看并不怎么样嘛!
“一个女人?”
了解他的问题重心在哪,江明磊解释道:“她不准别人叫她名字,老何跟小何挑一个,我当然挑小何叫。”
这倒很难得地挑起杨洛的兴趣。“她叫什么?”
江明磊看看左右无人,呵呵笑道:“何夭夭。”
“何夭夭?”
“据何老伯──何老伯是我刑事局的长辈,也就是小何的爸爸,现在已经告老还乡,他说这个名字是他在诗经上看到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意思是桃树含苞满枝丫,红霞灿烂一树花──他老人家希望女儿跟桃树一样美丽耀眼,所以取名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