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担心,杨洛不是会吃回头草的男人。”
他是用哪个脑袋以为她──不不,说出这种话表示他根本没有脑袋。何夭夭气闷地想。
“我担心的是他是那株被吃的回头草。”
可恶!是哪个家伙胆敢跟她抢?!
爱上一个杨洛,她何夭夭泼妇当定就罢,还要担纲演出妒妇角色──
不觉得太为难她了吗?
再怎么完美无缺的计划,永远也赶不上意外的变化。
唉……都已经那么忙了,老天不长眼,没看到娇弱无力、孤苦无依(?)的她情路已经走得那么颠簸窒碍吗?到这节骨眼还要插上一个配角让她演屠龙战士?太过分了!
杀杀杀!披荆斩棘不为哪桩,只为了自囚在高塔不肯下来的冷血王子。
她认了,谁教她要爱上新版童话《睡王子》里那尊男主角,贪求那颗高塔上的心,只好认命磨刀霍霍屠龙去。
但是老板来电,还是要先保住饭碗。
爱情要胜,面包也要有,现代新女性要两者兼顾。
龙啊龙,给她脖子洗乾净等着!
※ ※ ※
让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乍听前女友提出这个要求,杨洛说意外也没有,说不意外也不至于,他并不知道前女友将近五年之后再来找他为的是提这件事,他只是──
不在乎了,没感觉了。
分手是她提起,正逢杨皓刚过世那段时间,丧弟之痛胜过感情触礁的失意,来不及平复丧弟的悲痛情绪就已经灰了一颗心,自然没有机会品尝情人离去的背弃,当不成感情受创走进酒吧与酒为伍的沧桑男人。
五年前分手的理由──
她说他太冷淡,杨皓的意外更造成两人的隔阂。她无法参透他的心思也走不迷他的世界。她说她受不了被他排拒在外的孤寂,如果他真的爱她,就应该允许她走进他心里,应该让她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应该和她分享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她说交往一年还是无法了解他在想什么,杨皓死后他更拒她于千里之外。
六年前交往的缘起──
他是个性情冷淡不言情爱的男人,她说她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女人,懂如果没有感情他不会让她留在他身边,她说她懂,所以爱他,愿意留在他身边。
容易满足的女人最后还是忍不住会贪心的啊,交往得愈久,投入的感情愈深,要求的回应也等比增加。
她的感情一天比一天深,他则是始终如一的平淡,彼此的问题早在一开始就存在,只是一直到一年后杨皓意外过世才真正爆发出来。
她离开,他没有留,是因为当初不爱她?还是不够爱她?对弟弟的在乎胜过对情人的在意?
杨洛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直到前女友找上他谈能否复合的这一刻。
而今要求复合的原因──
她说她当时太不成熟,不明白他所承受的痛苦,自以为自己被他排拒在心房之外,其实她那么了解他,应该知道他的爱情淡薄却专一持久,她说五年来她始终想着他,无法忘情。
她也说这五年感情生活或多或少有,但一开始再怎么浓烈的热切交往到最后都会变成退烧后的索然无味,接着就是在找到新对象之前的滥竽充数、貌合神离。波折多年,她想念他们过去平淡如水却专一持久的感觉,那是安心,不是单调乏味和无趣。
如果可以,再给彼此一个机会──纤柔一如当年的她这么说。
但是,物换星移,人事已非。
冷掉的咖啡只剩苦涩的酸味,香醇不再也无法回味,他招来服务生撤下,换杯冒着热气的新咖啡。
还没有开口,她先苦笑说已经知道他的答案。
也许吧。
就像冷涩的咖啡难以入口,结束的感情也没有重新来过的必要,她的体悟会意多少省去他开口的麻烦。
过了五年,他只有变得更冷情、更淡爱,可以说是退步,也可以说更超然物外;倒是她有没有变,他不知道,也看不出来。
“我还有事,告辟。”就连最后一点对女人的体贴都荡然无存,无关紧要的姿态是全然不在乎的忽略。
走出咖啡馆的门,连同二十分钟前的话题也一并留在那里不带走,像从来没发生过。
回到法医室──
“明磊,再等我半小时,报告──”接下来的活被江明磊一手一边抓住衣领的举动顿停。“你做什么?”
“先说,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跟她──她来找你干嘛?”
杨洛没好气拉开他的手,整整皱褶的领口。“这是我的事。”
“看在我差点没命的份上透露一点会怎样。”他把刚刚挥舞大刀的屠龙女的恶劣行径一一报上。“你说我是不是很倒霉?”无辜的首席池鱼非他莫属。
杨洛先是讶异她卷上重来的迅速,接着错愕江明磊描述的恶形恶状。
“她在意?”
“非常在意。”
“是吗?”
淡淡的应声有不为人知的笑意。
她在意呀……
第七章
一般来说,检察官有会同法医人员勘验死者的权力,意思就是,检察官可以在法医作解剖化验的时候在旁观察询问。
又,一般来说,这个权力检察官很少自己自动履行,毕竟要看那种画面需要很大的勇气,非到万不得已,实在没有人愿意硬着头皮和法医或检验员在解剖室周旋到底。
这其中,女检更是敬谢不敏。虽然说面对恐惧的事身为万物之灵的人类要有克服的勇气,但人毕竟还是血肉之躯,到底会有害怕的东西。
是以,解剖室里通常只有法医人员的身影。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太阳底下还是会有黑影,这个世界总是有那么几个不知怕字为何物的怪人。
何夭夭就是其中一个。
此时此刻,她就站在解剖室。这是她的案子,也是杨洛的case。
新来的特约法医则是在一旁见习。
然而,她的思绪并没有放在公事上。
据探子细作磊所说,那只龙在她还没上场挥刀之前就已经王子冰封在深海里,算杨洛有脑子,还知道往事只能回忆,过去的就该让它过去。
但,她还是不能安心。
有一就有二,无三不成礼──平心而论,杨洛不是没有女人缘的那型,只是冷淡的外表会吓人,如果有不怕他那张冷脸的女人出现,一定不难发现他表相下的闷骚。不行,还是有危机。
女人的危机意识向来灵敏。她咬着指甲,要怎么做才能避免这种情况接二连三地发生?
嗯……费思量。
这厢一勘验一边为新来人员解要领的杨洛注意到她的安静。
这是九份之后两个人首度打照面,他料中泼妇骂街的画面没有出现已是一绝,她过分的安静沉思更是其二。
不是生病就是有问题。工作当头,何夭夭的不寻常让他分心。
“杨SIR?杨SIR?”新加入的特约法医陈文胜连唤数声,不见对方回应。“杨SIR!”
杨洛回神,不自在地飘了飘眼睛。“刚说到哪?”
“肝脏。”
“好,继续下去,这个部位──”杨洛突然噤了声。
“杨SIR?”不会吧?又来了。陈文胜心里暗呼。
“作切片。”杨洛头也不抬交代,手术刀随声落。“给我载玻片,要做十二组比对化验。”
“呃?噢。”陈文胜不明就里,乖乖配合。
“报告书暂时不能给你,还需要做毒物化验,所以──”对方没有回应,杨洛顿了声音。
她在做什么?他看她,发现她凝视远方的两眼没有焦距,显然不是失神就是在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