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给她的是一条柔软的亚麻仁布衬衫,实在是太大了,她只好把袖子卷起。他给了她三条毛毯,她当然选择那最轻最软的一条,在身上围了两层,马上全身温暖。她发现公爵还给她一条丝带,她把它系在腰上,当作腰带。
她捡起地上的湿衣服,把内衣藏在夜礼服里面,放在火旁。
“我可以进来吗?”公爵问。
“是的,我穿好了。”塔笛卡回答。
她一面说一面用毛巾擦头发,转过头去,看见他也穿着跟她一样的衬衫和另外一条裙子。他的腿上有干的裤子,可是没有鞋。
他走到另外一扇门前,说:
“这是一间小小的食品室,”他说。“我希望能够找到一些喝的东西。”
她听见他在里面走动,正在考虑要不要也进去时,他回来了,一只手拿着一个平底锅,一只手拿着一瓶威士忌。
“我找到一些威士忌,”他说。“不过,我想你大概不喜欢这种味道,我替你做一种本地的甜酒,那是很甜很美味的,它也是预防感冒的良方。”
他把平底锅放在壁炉中将熄未熄的灰烬上,然后又回去拿了两只杯子出来。
他似乎集中全副注意力在他所做的事情上,而塔笛卡却觉得他是故意不去看她。
她坐在沙发的边沿上,继续擦干她的头发。
和他单独在一起,似乎是不可能的事,然而,这一切却是真实的,她渴望见到他已有几个星期了。
“我有好消息告诉你,”公爵说。“我以为今天晚上我们都没有晚餐吃了,但是,我发现它却在食品室中等着我们。”
“有东西可吃?”塔笛卡说,她对食品并不感兴趣。
“居然有三条大大的沙门鱼,”公爵兴致勃勃的说。“一定是我的部下从小河里钓上来的。等会火炉不再冒烟了,我们来烤鱼吃。我保证我会烤得跟古堡中的大师傅一样好。”
他一面说,一面微笑地望着她,使得她的心象小鹿般乱撞。
他说话的时候,一面就倒了一些咸士忌到平底锅里,跟原来就放在里面的汁液搅拌,好了之后,他把它分成两杯。
“喝下去。”他递了一杯给塔笛卡。
她喝了一口,不觉叫了起来:
“味道真好!”
“假使你不爱喝,我就太失望了。”公爵说。“把它喝光,你就会感到很温和。”
她喝了四分之一杯之后,立刻感到有一股暖流通过全身,她的牙齿不再上下相碰,也不发抖了。
“再多喝一些。”他催促她,同时把自己那杯喝完。
“我不想喝得晕头转向。”她说。
“不会的,”他说。“这里面蜂蜜比酒多,我不能让你生病啊!”
塔笛卡顺从地喝完了它。
她放下杯子,拿起毛巾,又继续擦她的头发,现在,它们快于了,就象一幅黑缎似的垂在肩上,闪闪发光。壁炉的火光和柔和的烛光,照射着她玫瑰色的酡颜。
她看见公爵眼中的表情,不禁紧张地呼吸着,但是公爵没有说话,很快地站起来,走进食品室。
一两分钟之后他又回来,手中拿着一盘切好的鱼排,他把鱼排放在一个铁架子上,搁在他刚才堆好的火堆上。
“我以为我们只有一道菜,”公爵说。“幸而又找到了一罐饼干。”
“这简直是盛宴了。”她说。
“这是我们第一次在一起吃饭。”
“我多么期待着……今夜。”
“我也是,”他说。“你穿着浅紫色的衣服多美呀!”
一阵沉默之后,塔笛卡激动地告诉他:
“我是从伦敦逃出来的,因为我不愿意也不能嫁给……克劳利爵士。”
“对你而言,他是老了。”公爵说。
“他是令人恐惧和厌恶的。”塔笛卡大声地叫起来。
“可是他不放过我,一定要娶我,他还得到我父亲和继母的支持。”
“你不是姓贝瑞吧?”公爵问。
“不是,”塔笛卡回答,“我是塔笛卡·林治。我的父亲是一位外交官,他是我们下一届驻巴黎大使。”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公爵说:
“假使你不愿意,就不要嫁给克劳利爵士。”
“我极度的憎恨他,那是他决定的。他是那么的有钱有势,才得到我继母的全力支持。”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问:
“他真的能够使我跟他回去吗?”
“我认为他个人没有这种权利,”公爵说。“我不会让他把你从古堡带走的。我们要小心考虑这件事,要是你同意,我建议请令尊到古堡来,然后我劝他不要强迫你嫁给任何你不喜欢的人。”
塔笛卡感到公爵语气的平淡和冷漠。
“他对我本身并没有兴趣,”她失望地想。“他要帮助我,可是他并不要我留下来,我对他一点意义也没有,我只是自作多情。”
由于失望,使得她不能说话,而公爵也忙于烤鱼,于是谈话就中断了。
鱼烤好以后,他盛在盘中,还递给塔笛卡一把银制的叉子。
她知道他费了那么大的劲去做所以也勉强吃了几口,这些鲜鱼的味道的确很美。
现在,她什么事都不想,除了公爵显然不想要她这件事实。
公爵再调了些甜酒,她就着它吃了一片饼干,然后,公爵把盘子收进去。
他走开以后,塔笛卡把双脚放在沙发上,身体也往后靠在靠枕上。
她的身体温暖而舒服,可是内心却非常激动;她由于能够跟公爵单独相处而兴奋,也因为他准备让她回到父亲身边而失望。
她不禁想,假使她回到敦伦,无论父亲怎样说,继母还是会坚持那件婚事的。
公爵从食品室回来,又堆了一些木柴在火上。
现在,木屋中非常温暖了,他拉了一张椅子坐在火炉旁,面对着塔笛卡,两个人相距只有几尺。
“你觉得好一点了没有?”他问。
“好多了。”她害羞地回答。
“恐怕我们得留在这里过夜了,现在太晚了,我没有办法走到两英里外、通过沼泽地,过桥回去。不过,到了早上,假使我的仆人不来找我们,我就会走路回去,叫人带马来让你骑回去的。除非洪水退了,那小河根本没办法走过去的。”
他轻轻地说着,在塔笛卡听来,他的声调就象在跟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说话。
她隔着两人之间的空间望向他,小脸上的黑眼睛显得闷闷不乐。公爵没有望着她,只是注视着火焰。
“我只能向你表示深深的歉意,”他说。“我们不得不在这里逗留一夜,无疑地会引起一些流言,何况,我平日的一举一动都很引人注目。”
他的声音是那么痛苦,塔笛卡一时忘却了本身的问题。
“你确知三年前爱丁堡的专家们真的把首领室完全检查过?他们没有遗漏一些地方?”她问。
公爵抬起头。
“你为什么会那样想?”
“因为,”塔笛卡回答。“室中显然有一个秘密出口,否则马康公爵怎能在那里隐形?那个进入首领室杀死你太太的人就是从那里进去的。”
公爵把脸转过来,望着塔笛卡。
“你是不是在告诉我你相信我无辜?”他问。
“你当然是!”塔笛卡肯定地说。“你以为我会怎样想?一个象你这样的人怎会做那样的事?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找出真凶来呀!”
他不相信地望着她,然后用一种她从来不曾听过的声音说:
“你知道你是在说什么吗?在你的内心深处,你真的相信我?”
“当然,我知道你不会——杀人的。”塔笛卡柔声地说。他从椅上站起来,跪在沙发旁。他没有碰她,只是望着她,他的脸和她在同一水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