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懂。」站了起来。「我问妳,将甜、咸、酸、辣、苦的食物全搅在一起是什么味道?」
甜咸酸苦辣全搅在一起?「你在说笑吧?这种东西吃了可会怀肚子的。」
「这样吗?那么妳的『功夫』,倒跟那种会让人坏肚子的东西很像。」
她的功夫和吃了坏肚子的东西……很像﹖她素来直脑子,一些话不想还不打紧,但一想她的脾气也就这么来了。「你这是在笑我?」嘴角抽搐。
「不是笑,而是提醒妳,像这样掌不像掌、踢腿不像踢腿的『功夫』,不但无法应付敌手,说不定还会伤了自己。我该说妳没学武的天分呢,还是妳根本基于好奇乱学一气?」他自适地往眼里放一片翠绿,是以没注意到一边的人的动静。
他居然说她乱学一气?可这却是她两年来自口学的成果耶!肝火突发的于阳不知何时已将一旁的石块搬了起来,她气极地瞪住翟天虹。「你……你可以说我掌不像掌、腿不像腿,但是瞧不起我,我就……」石块虽然相当沉重,但气极的她却感觉不到丝毫重量,她两臂随意一夹,就也夹了起来,并将目标放在那还仰首观景的人身上。
这一掷是该掷他的腿,还是头呢?就头吧!倏忽,她往翟天虹的方向跨出步伐。「喝--」
「慢!」岂知,当她将石块抬至头项准备掷出之际,那翟天虹竟突然回头,并伸出右手两指指住她的额心。「我得再提醒妳,妳的力气虽然比一般女子大,但是像这样蛮干,可是会伤到手臂的。如果真伤了手臂,我想将会有很多人伤心,当然也包括我,所以以后别再这么做了。」
「嗄?」石块举在头上,于阳就像被他隔空点了穴般,两眼发直,一动不动。他……他说啥呀?他居然说会心疼她?打小,除了于月和爷爷,就再没其它人对她一说过诸如此类的话。可他……
不觉,她给想起那一次他替她包扎手伤及将她从那色猪手上救回的事。
话说完后,过了片刻,翟天虹又问:「于阳,妳要不要先把石块放下了?万一真伤了手臂,做菜的时候可能会很麻烦。」
啥?原来他不过是心疼她的「手」,怕她做不出菜来?莫名地,她一阵失望。
「我……是很想放下,但是你是不是应该先解了我的穴道﹖」刚刚他那凌厉的一眼加上利落的一指,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点穴吧!所以她现在才会连动都不能动。
「我又没点妳穴,何须解穴?」闻言,莞尔。
「你没点我穴?」诧异。
「没有,不信妳动动。」
动?好吧。「哇--」哪知她一动,手臂就像断了似的全然撑不住石块的重量,她人不但往后跌坐,那坠下的石块也眼看要砸向她的腹肚。
咻!幸亏翟天虹来个横空扫腿,才将石块踢向一旁,轰然一响,碎了石板地。
「瞧。」叹了一句,他伸手向跌倒在地的于阳,但她却发着楞。「如果妳练武能有做菜,甚至是发呆那么专心,也许还真能学会什么也说不定。时候不早,我走了。」收回手。
「你要走了﹖不会吧,你刚刚也才露了一腿耶。」回过神,于阳从地上一跃而起,而同时,她竟发觉手臂有些许疼痛。刚刚该不会真伤到手了吧?
观察着她耸动肩膀的不适动作,他说:「其实妳的提议很好,但是我到苏州也只是一时,停留时间并不多,如此一菜换一招,我饱了肚子,而妳才懂了点皮毛,很吃亏的。」
「可是你也不能说走就走呀!这样我……」她一成不变的日子可是好不容易出现了一点变化的呀。
「妳该不会是真的想习武?」
「废话!要不然我跟你扯那么一堆做……做啥?」心虚,暗暗吞了下口水。
「可是我怎觉得妳是因为不喜欢其它事,所以才想藉由习武来逃避。」
「我……我哪有?」不自觉放大声量。
「没有就好,学武不专,很容易走火入魔,我话说在前头了。」看着她绞成一气的十根手指,认定她是个不擅说谎的人。
「呼!」这男人怎精得跟猫儿一样,她的心事居然被他给读了出来。是啊,当初她的确是因为不想乖乖顺着别人给她的路来走,所以才想藉由做其它事情来逃避。爷爷愈是要她一辈子当厨娘,一辈子研究别人做不出来的菜,她就偏偏愈不想这么做;虽然做菜并不是真的如此讨人厌,而且她也还能籍由这一点技能来图温饱。但是话说回来,他为什么会这么猜?
「喂,你刚刚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你看不出来我那一招一式都是很认真才学来的吗?如果没心,我做啥浪费时间?」那些招式,好歹也有模有样呀。
「我为什么这么说?」其实,连他自己也不晓得,也许是那一天在灶房的那个问题一直让他思考到现在。他压根不认为能烹调出如斯出众菜色的于阳,会觉得满足他人食欲是「苦命」的,因为无心怎得有心菜呀?
「不过是一个问题,也要想这么久!」于阳发躁。
微扬起唇,不答,反问:「时候不早,妳不是还得替人准备午膳?等不到妳菜的人,可是会浑身难过的。」
「哇,日头真的到头顶了耶,那你呢?」做午膳是很急,但是留住他也是很重要的。
「我还会在城里的客栈留一段时间。」
「哪个客栈,我一有空就过去找你!」
「找我?」直勾勾看着她,直到她低下脸,鼓起腮帮,窘红了脸。
「我……我急……是因为想找你学武功,如果我菜做好了,你人却不在,那岂不是浪费了我的菜!」这是歪理,她晓得,如果说她赖着他,那还有个几分像。
「这样吗?不过我想还是别说的好,总之时候到了我自然会送上门,妳不必特地来找我了。」吃她一口菜,就犹如中了她养的蛊,只要他人还在苏州一天,想抗拒那菜的诱惑,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怪就怪他天生好吃吧。「告诉我,妳一天之中什么时候比较空闲吧。」
「我早中晚都要替大人备餐,只有清晨和晚膳后有闲。」说话时,她又耸耸微痛的肩。
「手借我一下。」
「嗯?」
不待她反应,他一闪身就到了她身后,两掌覆上她的背与肩,跟着一推一板,等她痛呼一声,他早已完成动作。「妳的骨头脱了,现在不痛,回去就晓得。我帮妳推好了,回去记得多休息、多冷敷。还有,在我离开苏州之前,每日的清晨都约在这里吧。」
「每日?」那以后武馆她就不需要去喽?于阳低头开怀地盘算着,等她再抬起头,前一刻那还在跟她说话的人竟忽然不见人影。「人呢?」紧张地东张西望。
「于阳,准备好妳的拿手菜,明晨见……」
翟天虹的话声在树林里响起,而眨眼光景,便伴着树梢叶片摩挲的沙沙声渐行渐远,他俨然就像一阵风,来无影、去也无踪,让古老的操练场只留下一个擅长发呆的人儿。
啥,真像个鬼,不过……明晨见﹖呵呵,好吧,就明晨见喽!
眺住远处迎风摇曳的树影,于阳的精神一振,她动动好像真没事的肩膀,又想着他体贴的叮咛,脸上跟着出现一抹欣喜的笑意。那笑不由自主地扩大再扩大,直至咧嘴程度。
隔天凌晨,翟天虹果真依约出现在古校场,而于阳也替他带来了一小碟山麂片和小酒。那山麂肉片被占上蛋浆和着笋芽快炒,保有兽类的鲜嫩野味,可却无膻无腥晚,咬上一口伴随小酌,真是快活了翟天虹的胃。是以当天,他开心地教了于阳一套静心的口诀,以报答她如斯巧手。而再隔日,两人则是默契地同步到达教练场,于阳将食篮一掀,那糟鹅掌的香糟味几乎要勾引出翟天虹嘴边的唾沫。他是使出了极大的忍耐,才勉强不将那一盘质柔却耐咀嚼的美食一口吞进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