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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人?我也这么觉得。他那刀邪门得很,我是连靠都不敢靠过去,每次只要靠近一点点,就头昏咧!”也哆嗦。“不过话说回来……我觉得最怪的还是咱们头儿,咱们这船从不载客的,但今天却偏偏连收三人,你说这怪不怪?”

  “怪!嗯,是特怪!”附和连连。停顿了下,又说:“不过话说回来,这回到重庆,他又要去办那事了吗?连找数回,数回都落空,还找呀?唉,我看他是为了救人不要命喽……”

  盯着两条背影消失在船尾,苏映潮虽一字不漏地将话聆进耳朵里,但最在意的却是那最后一段话。

  他们说,江重涛想救人?这……救什么人?且,为了救谁,他可以连性命都不要?

  唉,这条船上的每个人心底好像都拽着心事和秘密,这实在令她好生好奇。

  只是她那好奇……

  在过了三个多时辰的日落时分,便已让胃腹间的翻腾感给折磨光了。

  “呕……”挂在船舷边,苏映潮脸儿朝外,她努力地想将腹间的不舒服呕出来,但每每只以空呕收场。“难受……”吸了口新鲜空气,她软软地跌坐船墙边。

  “破破,破、破、破、破!”

  “哈哈,哈、哈、哈、哈!”学着竹篓干笑,可待笑声落,她便即刻抓起竹篓,并恨恨地大摇它个十来下。

  “破……”顿成虚弱状。

  “呵,你这家伙,居然敢笑我,如果我不宰了你,我就不叫……”

  “还想吐吗?”正当她想将竹篓里那一路耻笑她的东西倒出来之际,一道高大的影儿挡在她和初上的渔灯之间。“我们走过的地方是有名的江水九折,曲流多,船速不快,但逆流浪大,所以不适应船上生活的人多像你这样,拿去吧。”江重涛将一只袖珍的瓶递给她,是驱风油。

  “呕……”

  而这时,不远的船舷处亦传来一阵难受声,两人齐眼看去,只见那仲孙焚雁也趴上了船舷,这一呕,他可将不久前下肚的肉包给清光了。

  一旁,谈初音小小的手正想拍上他的背,但却被格开了。

  想也知道他会别扭,尤其他那倔傲的性子,虽然嘴里嚷着不放弃人家。这情况有好几句话能形容,好听点叫作矜持,中肯点的叫要面子,难听点叫作……

  “我觉得那小子真是难伺候。”

  回过头,对着江重涛说。

  “我觉得你也不顶好伺候。”刚劲的脸部线条,因微笑而柔化。

  “我?”唉,她虽是难缠,但却是挑着对象缠,谁教他引她注意呀!吸了一鼻子驱风油味,她头昏脑胀的情况减轻许多。“对,这会儿到哪里了?”说起来真丢脸,如她这般善水,几个时辰下来却让区区头昏给打败,所以眼见不成景、耳听不成鸣,所有听见、看见的她都没办法专注,莫怪破仔耻笑她!

  “到岳阳了,现在岸边就是洞庭人江处的陵矶。”

  “入江?你是说,现在船尾对大江,船头向大湖喽?”站了起来,满带水气的风迎上她的脸,她精神又来。远方,柿红的落日已一半没入江水之中,而更远处,淡月带着星子则悄悄上场,这美景,真会让人忘了所有烦优,甚至……想吐的感觉。

  “对。”站在她身后,盯着她因兴奋而左右张望的头颅,不禁,一股感触袭上他胸臆。以前,他也曾经历过此情此景,只是身前与他说笑的是另一人,那人……

  恍然间,脑海中的那道翩然身影,与身前的背影合而为一,使得他下意识伸出了手,欲抚上那记忆中温柔的发丝。

  “呼,真棒,那么今晚是不是要在湖畔停船?”心中突来一打算,苏映潮喜孜孜笑个不停,可当她一回身,却不经意补捉到江重涛脸上的凝重,和他意欲不明的抬手动作,是以她的笑脸也跟着凝住。

  呵,他究竟是怎么了?在市集里,看见她灵动的背影,使他莫名地想起某人,所以忍不住出手帮了她,甚至还破例让她上了船;而在辨清情况之后,现在再见她灿烂的笑靥,听她愉悦的声调,还是忍不住有着相同的感受。然而,他心底明明十分清楚,这两人的长相根本无一处相同的呀!又怎会……

  僵然地把手放下,他瞬时换上平静,并点头:“船会在洞庭停留一晚,明晨开船。”

  苏映潮皱起眉头,此时她对他的心情是远对那湖水有兴趣。“嘿,你是不是不开心呀?如果心里不舒坦,其实可以找个人说说,憋在心里不是很难过吗?”

  她向来直言直语,有什么问什么,有什么说什么,且特不喜欢人愁眉苦脸,那不仅他自身难受,连看的人都会不舒服。

  默声看着这热心的女子好半刻,江重涛虽有着异样感受,可最后还是只冷淡地开口:“我没事,如果你还不舒服,等会儿可以下船透透气。”说完,便转身往船后头走去,丢下苏映潮一人愣在原地。

  “喂!”哎呀!贴着人家的冷屁股了?真是生平第一着。

  啧,他的心事肯定像块石头那么硬,所以才会梗出那一脸臭味来。叹了口气,苏映潮虽然明白“事不干己,切莫多管”的道理,可她却还是忍不住介怀。

  什么人说的,为善最乐!如果可以,她还真想知道这外表看似开朗的人,究竟肚里藏了多少不开心,拿不准她若清楚了,还能帮上一帮也说不定。嗯,有机会的话,套套!

  第三章

  明月高挂,湖面飘雾,岸边蛙鸣虫嘶,平添几许凄迷滋味。

  一艘两桅货船泊在湖缘,船舷及桅柱上悬挂的渔灯随风摇曳,偶来的湖浪拍打上船壳,那沙沙的声响,诱人入梦。船上,几乎是所有人都入了梦,船夫们一天下来累得随地酣睡,而锚坛侧边,仲孙焚雁头抵着木墙拥着古刀席坐而寐,而一旁的谈初音则以包袱当枕蜷卧着。

  只是船里,一条修长的身影却极不平静,他躺在卧铺上翻来覆去、冷汗渗额,只因为那留连不去的梦境,及梦里难忘的身影……

  “重涛大哥,你看沙洲上的芦苇花。哇!还有河乌!”河岸,一抹娇俏的身影兴奋地跳跃着,她手指着远处翻飞的白色花浪及飞起的鸟群,嘴里惊喊。

  “又不是没见过,瞧你高兴成那模样。”盯着她的背影,朗笑。“想要吗?”

  “嗯。”点点头,转过脸,女子有着一张清丽的脸蛋,她下巴尖出,两颊饱满绯红,一副福气相。

  涉过浅水,挑了一枝花穗完整的芦苇梗,将其折下,回头,他对着那令人心仪的女子直直走去。“给你。”

  “谢——谢!”调皮地拉长吉,说罢更大大笑开,她一边甩玩着芦苇梗,一边顺着河岸走,远处,是一垄高起的土坡,土坡后头隐隐可见一桅收起的船帆。

  他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绾成髻的发,感触说道:“你长大了。”

  抬起眼眸望住身畔高大俊挺的男子,菱唇一弯。“现在才晓得我长大,今年我都十五了。”

  “十五?”那是及笄了?男子弱冠成年,女子及笄梳发,她……已经到了能嫁人的年纪,而他到现在才惊觉。

  “我十五,你二十二。”低下脸,抿着唇。“上回你回来,才二十一。”

  “上回回来……”她要不提,他也不晓得自己一行船就会忘了时间,原来他这一趟居然走了一年。从南昌出航,他一路走走停停,也在江岸的城市暂住过数月,一直到即将出海,他才再返航,没想到这样也花去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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