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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

  是?“好,那我大声点,你仔细听着啊。”人跟着跳起来,眼瞪住那搁在长板椅上,一路下来烦死了她的臭竹篓。她一手叉腰,一手食指对着了竹篓:“我——破你个鸟头笨龟身,本姑娘就不信将你丢在这里会如何?让你跟到这儿已经很了不得,再想跟,门都没!也不知道你主子哪根筋不对劲儿,竟挑你?破呀破地想吵得我耳朵生茧是不是?呀,这会儿说她会骂吗?不吧,我和她一向平起平坐,同进同退,一起吃喝拉撒睡,怎有尊卑之分?她岂敢骂我?我说一,她还不敢说二;我往东,她还不敢往西呢。你想唬弄我,再修个百千年,我破你个鸟头笨龟身。这样说够不够仔细?够不够明了?一会儿我填饱肚子,就偏要将你丢下,哼!”

  哇!一股作气骂完,她居然有种通体舒畅的感觉,没想到骂人……嗯,是骂个竹篓,也能令人舒爽的,早知道就不一路憋到这里才开骂。扬扬粉绛的唇瓣,她望住竹篓,并满意它被臭骂后的沉默。

  可一会儿,瞧它一动不动,闷不作声地,却又……“怎地,怕了?其实我也没这么坏,你安静点我还考虑让你跟的,我破你个……”手作势再举起。

  “啊!姑……姑娘,您就别……别生这么大气,今……今天是因为人多,所……所以给您点膳慢了,可……可也别破了我的头呀!”孰料身后一名客栈小二竟接说,因为她的手往后一扬,正好就指住了他的头,害他连端着的茶水都险些倒出。

  缩回手。“你的……头?”有些糊涂,更不晓得这人是何时站过来的。只是,待她细眼一瞧,方才还人声鼎沸的客栈二楼,此刻居然已悄然无声,于是才明白。“嘿,我看小哥你是弄错了,刚刚我说的不是你,是那……”佯笑,食指一比,比住了静悄悄的竹篓。“唉,这回怎不出声了?再破呀!”皱起双眉。

  愣瞪着跟前那身穿湖水绿裙装,体态玲珑、眸光灵动的女子,店小二两条八字眉顿时蹙起。“姑娘,您说您方才是跟那竹篓……说话?”

  不会吧?不止他一人,几乎是听到刚才她那一番骂的酒客,都拿狐疑的眼瞧她。

  “我这……它……”龇牙。唉,这小二不说,她还没给记得这竹篓里的玩意儿见不得光,倘若真给知道,这儿岂不大乱?只好又装笑。“呵,我出门在外,没人说话无趣,所以对个竹篓骂骂,解闷儿。”

  “呵,原来是这样。”要不然他真认为她脑儿烧坏了。店小二也陪笑。

  “你……过来是想问我吃啥,对不对?那么帮我带盘烫青菜。豆腐烩肉,和一盘花生米便成。”

  “姑娘显然是外地来的,来我们这儿不啖点鱼虾蟹怎对?”小二暗笑,来大店点野菜,十成土包儿。

  “鱼虾蟹?”她瞪大水汪汪的黑眸。

  “对,时鲜货呀!”手往后一比,所有酒客桌上不是红烧虾就是清蒸鱼,那蒸腾出来的香气实在诱人。“以我家大厨手艺,这鱼虾蟹的香味恐怕早已飘到了对岸的夏口城上,惹了一堆口水喽。”

  听了,她赶忙摇手。“不不不,我可不吃同……”

  “嗯?”这回换成小二瞪眼,莫非这姑娘又要说啥惊人之语?

  溜了四下一圈,可能是她嗓门真的太大,所以酒客们似乎都仍注意着。“我是说,我只有一个人,哪吃得了这么多?就帮我送来刚才点的那些就好了,您去忙吧。”腰一晃,人坐了下来,她斟了一杯店小二端来的茶水,呷了口。

  “喔,这样,那好吧。下回您来,多带点人才有口福哪!”可能是没钱点大菜,上楼子穷过瘾吧?这类的人他小二可见多了,不过有吃总比白吃好。

  “呵。”陪笑着,只是当店小二转过身,她的脸却立刻垮下。要她吃那天天陪她玩的伙伴,她可真啖不下的。不过说实在,她也来了好久,眼前却只沾到一口清水,未免太过夸张。要怪只得怪这地头风水好,是两江汇集之处,渔商皆繁荣,人才会多得似过江鲫。

  她头一偏,凭着栏,迎着阵阵满带江水味的风,惬意地将客栈外的远近风光悉收眼底。

  客栈占地利,位于城内高处,俯瞰下方,正好是城中最热闹的市集,市集里万头钻动,买卖的吆喝声此起彼落,夹杂着如蝇虫般嗡嗡的人声,俨然交织成一曲百听不厌的江水人生。

  侧耳听着,她的心情是愈来愈愉悦,末了,更将视线往远处眺,她望住那山峦下方奔流着的大川,川上有着点点舟楫,而舟楫有些往上游,有些往下游,有些才要进渡口……

  渡口?视线来到渡口处,瞧住那里一张张大小不一的船帆,她的心就似要飞起来了。

  呵呵,该挑哪一条呢?哪一条既舒服速度又快,能让她这井底之蛙在最短时间里见着传说中的无垠大海呀?她伸出手指对着密密麻麻的船影点呀点地,惬意地就像钦点中的天子。只是点了好半晌,等小二将饭菜端来,她却还是没作下决定。

  哎呀!干脆先吃饱再过去看看不就得了,紧张啥劲儿?戳了自己一把,于是先拿筷吃起了饭菜。这时心里头已然塞满新奇的她,自然也不会去注意到隔了好几桌,坐在客栈角落的一男一女。

  那头——

  “你在看什么?”放下碗筷,一名穿着藏青衣袍,年纪看来不出弱冠的青年对着身边的紫衣少女问。

  “奇人。”少女大约十二、三,嗓音仿若清泉般透澈,她檀黑的两眸自从那女子上楼后,便一直紧锁着。吃了口菜,她又抬眼看,模样悠哉自适。

  青年的目光亦跟着望向栏边的女子。“呵,奇人?”他不屑地咕了句。

  那女子是活泼过人,但却怪得可以,先不说刚刚那十分难笑的竹篓笑话,除了她人眼一点的外表之外,其它压根儿无奇,要看她还不如看他这柄刀。脸上换上嫌恶,并收回目光,青年伸掌抚上那把置于桌上的随身宝刀。

  那刀,含柄长约四尺余,有着墨色刀鞘,柄首则包裹着金,略微斑驳的刀体看来年岁已有。不谙刀剑之人或许会说它是把破刀,但明眼人却深知其不凡。它的不凡不在它古意盎然,也不在出鞘之后能否削铁如泥,而在它刀鞘开口处给封上了道血咒,一道神秘至极的血咒。

  未久。“她要走了。”眼见女子吃饱付了帐,少女也跟着蠢蠢欲动。她拿起搁在一边的席帽,理了理上头掩面的紫罗巾,就要戴上。

  “她走于我们什么事?我们东西还没吃完。”拉住人,青年的俊容满溢狂躁,许是要怒。

  “跟着她,能见平日所不能见。”少女的眸泛光。

  “见什么不能见?我不想看,只想填饱肚子。”他叫嚣屈而惹来客栈酒客侧自。但当侧目之人瞧见青年不善的眼神,便又识相地将头转了回去,各吞各菜。“你坐下!”他语气强制。

  “我们一同修行,但不互相牵制。”少女话少,但字字寓意肯切。

  “你……”又装老成?盯着少女那不堪一击的弱小个头儿。

  她指的修行,是远在天边那十方老秃驴说的,只是他从不以为然,而她却奉如教条。当初要不是因为想跟着她、看着她、保护她,他根本不会自讨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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