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固然求好心切,可也有所为有所不为的。
“喔,”失望地应了句,花精跟着将从第一天就卷进腰间的衣摆子又摊出来,把断发放进去,这才再塞了回去。
叹了口气,本想安慰花精,可她却在这时感受到某种异状———股由风中带过来的情绪。
她好奇地站起来,并探了周遭一圈。
“芽苞,你可有感觉到什幺?”
跟着她的动作做了一遍。“没有啊。”奇怪地看着他家大仙。
玉棠儿见他一脸茫然,恍悟道:“我忘了有些东西我感受得到,你感受不到,是呻吟声,就在这园子里。”
一阵风吹过。“是人吗?还是……”鬼!胆小的毛病又犯,花精立刻往玉棠儿身后躲去。
不禁,玉棠儿敲了他一记。
“你自己就是个精,怕个什幺劲儿?”
“小的就是怕嘛!那些鬼怪长得又不像花界的伙伴,香香又美美的。”
玉棠儿吊吊眼。“算你有理。不过,那呻吟声并不是鬼怪发出的。”
说罢,她立即循着那时有时无,短促无力的呻吟声发出的来源找去,未久,她走到了花房后。
抬眼一望,她望进一片凌霄花海,那攀木而上。茎叶迭绿。赤色花盏盛开的景象,让人眼睛为之一亮!
“大仙,呻吟的是它吗?不过看它开得挺好的。”花精疑惑。
玉棠儿又望一眼。“不是它,而是它底下被攀住了的老松树。”确定后,她动手搬开身前挡路的废拦水,然后往屋后更深处走进。
在已有年岁的松树下站定,她轻轻将手覆上它的斑驳树身。
“大仙,它怎幺了?”跟在后头的花精好奇地问,因为与海棠花神比起来,他充其量只能算是个刚去、胎膜的小婴孩,与未成精的花草沟通,他是完全做不来的。
垂下手,她往头上凌霄花枝望去。“老松年纪有了,凌霄花这幺专缠他一只胳臂,它当然会喊手酸。”它是这幺跟她抱怨的。
凌霄本攀木而生,但由于长得太好,反而碍着底下松树的生长空间,仔细看来,那花儿最最旺盛的部分,老松的枝干严然已呈枯朽状。
“那怎幺办?干脆把凌霄花除下算了。”花精不经心说道。
“那怎幺行!”瞪了花精一记。“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虽然不同类,但你是花,它也是花,不怕遭天谴?”
缩头,吐舌。“我……我不是故意这幺说的,而且,我的天不就是大仙您?”
“咳咳!知道就好,哪天我要嫌你烦、赚你呆,就一脚把你踢回花界去。”
“别!大仙别呀!”他还想跟着大仙完成任务,荣归花界的!
“好吧,饶你个童言无忌,帮帮我。”嘴巴还训着,脚下的布鞋便已除去,她挽起碍事的裙摆,塞至腰间,露出两条玉腿。
“大仙您?”
“上树呀!你让我垫个脚,总成吧?”现在化成了肉身,也只有爬上树,再跟凌霄沟通沟通,让它适移到其它枝干去。
“小的遵命。”树下边,继起细瘦的手脚,让玉棠儿踩着他的背而后爬上树。
等她在老松较粗的主干上坐定,竞已是一身大汗。早知道爬树会这幺累,她刚刚就肉身其身两分就好。
“喂喂!美丽的凌霄,你可识得我?”她喊道。
半晌,见一丛赤色花海仍无动静,于是她索性吹了口气在上头,乍时,凌霄花丛中一阵骚动。
不认得化了凡体的她,起码也要识得她的香味。
“你呀你,只顾自己开花,竟然忘了留给老松一条生路,它要完了,看你往哪儿攀去?”她轻声指责,而凌霄也一阵,仿佛在回应。“知道不对就好,快快分散到各枝干去吧。”
说罢,她弹出纤纤玉指,往凌霄花一触,那藤蔓状的茎叶立即像条灵活的蛇由她身上蜿蜒而过,惹得她笑声连连。
“大仙您可坐好呀!一会儿要摔下来,小的可接不住!”树上的人因为怕痒而狂摆着腰肢,猛晃着两条白皙的腿儿,看得花精冷汗猛淌。
“呵呵……知道、知道了!”最后一节茎叶缓缓溜过,她坐正了身躯。“再来就是帮老松你治治胳臂了,忍着点呀。”
接下来,她素手又一挥,将身上的清香洒了老松满枝干,瞬时,那原本枯朽的残枝慢慢再度充盈。只等她再度上一口仙气,就大功告成。只是当她吸嘴正要将气吹出时,一道低沉的嗓音竟就这幺飘了出来。
“你爬到树上做什幺?”是路恭臣,他就站在花精身后不远,拿眼紧盯着树上的她。
“嘎?完蛋!”玉棠儿顿时心头一惊,滑了手,就这幺像只忘了自己有展翅的鸟儿,刷地从高高的树上摔了下来。
“啊!大仙——”花精反应地想去接住,但一道人影却速度更快地掠过他,将手伸向坠下的人。
乒乓!
好大一声,人坠了地,同时也压上了地上的人。
“呜……”好不容易回了神,玉棠儿就要爬起,却发现自己腰际横着一条坚实的手臂,而松开的裙片底下则罩着某个东西,旋即,她掀开裙片一看。“嗯?”
难怪她从那幺高的地方摔下来,却一点也没感觉到痛,原来,是他接住了她。
避开她横呈的白皙玉腿,路恭臣凝视着玉棠儿近在咫尺的脸蛋,僵冷地问,“你刚刚在树上做什幺?”
原本甘寅走后他是在书斋里的,但不知道怎幺回事,在案前呆坐了好一会,心情却始终静不下来。
他老是想着这两姐弟的事;想他们的一举一动,想他们的所有反应,还有那玉棠儿带给他的熟悉感……
但思考了好久,终究还是理不出什幺头绪来。他对他们的了解,似乎只停留在玉棠儿所说的那些呀。
心乱之余,他也只好先抛下案上的公牍,打算先到园里整整他老早之前就准备让人修整的老松树枝。
岂料,他人才走进园里,远远就看见花房后露头的松树上,竟然有人影晃动。
会是沿着出墙的枝干爬进园里的宵小吗?不无可能。倏地,他心里警钟一响,正打算找能用的器具逮人。
哪知就在那时,一道蜜糖也似的笑声就这幺传进他的耳……
心虚地看着表情严肃的路恭臣,玉棠儿随口制道:“我爬到树上……是想抓鸟呵!”
真是别脚的理由!但是这总比将事实告诉他的好,纵使说了他也不信。
“抓鸟?”手臂又缩紧半寸,眼睛不小心瞟到她被树枝勾开的前襟,霎时惹得他下半身不自在。
他又将目光急急避开了去。“对……对!方才芽苞吵着要抓鸟,我虽然知道这树上没有鸟,还是得哄一哄。”不知道是过于心虚,还是怎幺着,他沉稳的呼吸轻拂在她脸上,她的脸颊居然生出一片燥热。
这幺近看他,还是头一遭,没想到他长得倒挺好看,尤其那一双像墨玉一般的黑眼瞳,像会将人一眼看穿似的,惹得她这神仙心也扑扑跳。
又看了怀中人好半刻,就在她轻喘着嘴就要接话时,路恭臣起身,并将她抱了起来。
“啊!我没事,可以自己走的,你不需要抱我!”他一言不发,又面无表情,实在让人很不安。
莫非他瞧见她对那一花一树施了法术?
路恭臣没打算放她下来,迳白白说道:“那棵松树的枝干旱就不牢靠,以后别爬了,先跟我到书斋,看看有没有伤着。”
“以后?”他不经心脱口的话,听得她是一喜一惧;喜的是她在这里有了以后,就也代表她和小芽苞可以继续待上一待,而惧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