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月,骑马比乘车辛苦些,看来是要委屈你一段路了。幸好离易州行馆的路程还不算长,你就忍着点吧。”他柔情蜜意地叮咛,下唇还有意无意地在她发际摩挲了下才离去。
龚月的脸红得像是要烧了起来,一颗心跳得又快又急。
但这次她没再像以前一样排拒他,反而闭上了眼睛,情不自禁地往他的怀里更偎进了一些。
披风内晕满了他温热的体温,她的粉颊紧紧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这就像个小小的世界,所有构成的要素都由他为她提供。
他“驾”地一声,马蹄便开始蹬蹬地作响。随着他的动作,车队中前前后后、远远近近的起驾声音不绝于耳,不多时,隆隆的车轮马蹄声杂沓响起,整个车队跟随着他而动了起来。
袭月窝在他胸前,闭眼听着这些声音,突然觉得多么地安心。她依着他的温暖,神智不禁渐渐迷茫。
就那么一段路……就那么短短的一段路而已……她在心底不停说服自己,不过是那么短短的一段路,她也别再那样为难自己,就暂且让自己诚实一点,也轻松一些吧。
“不,时痕,别告诉我。”珣阳手揉着额角,头痛非常。
“抱歉哪,殿下。”从上路开始,抱歉的尴尬笑意便没从萧时痕的脸上消失过。
“可是领头的车队岔错了方向,我们现在离易州已经千百里远了。”
“那怎么办?”珣阳望了望四周,都已经黄昏了,他们还在一片荒山野岭之中,哪里有半点人烟。
“什么怎么办?”袭月从半梦半醒中醒来,迷迷糊糊地便只听到这句话。
“公主,恐怕今晚还要劳烦你在野外扎营过一宿了。”萧时痕眯弯了眼,搓着手讨好地对袭月道。
“扎营?”一听这词,袭月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我们不是到了易州吗?”
“袭月,那个……”珣阳低头望着袭月,突然有些不知该如何解释。“车队出了点小差错。”
“又出差错?”袭月更是惊讶。他们光今日便出了几个差错了?
珣阳俊脸微红,心底感到极为难堪。他也觉得奇怪,平常不可能出现的缺失,今天一日便全出尽了。若光只有他那倒也罢了,可不幸的是,偏偏是在她的面前!
天晓得,天底下他只不愿在她面前出糗!他要夺取她的芳心已经够困难的了,如果又让她对他有个治下无方的糟糕印象的话,他的困境岂不更雪上加霜了吗?
珣阳紧抿着双唇,脸色铁青地一句话也不说。
萧时痕突然有些胆寒,觉得自己是否做得太过火了?
可是他连道歉的话也不敢说,说了,岂不就等于承认一切都是他搞的鬼?
袭月望着两人难看的脸色,不由得想,看他们的样子,倒真是不经意的缺失了。天都有不测风云,更何况是普通的人呢?如果她还斤斤计较,不也显得太过小家子气?
她这么一想,顿时轻叹了口气,好说话地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该在哪里扎营呢?”
萧时痕一听此言,立刻如蒙大赦地咧出了大大的笑容。“还是公主圣明!就在前方坳地,恰巧有树林蔽荫,又靠近水源,最是扎营的好地方了。”
“嗯。”袭月点点头。“那我们就过去吧。”
“是!”萧时痕大声地应答,但脚步却没动半分。
袭月不禁奇怪,但她才抬头一望,所有的疑问登时消失。
“珣阳!”她不禁蹙眉。“你究竟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没什么。”他闷闷地撇过脸,怎么好意思说是在她面前丢了面子而不开心?
袭月奇怪地凝望了他半晌,却在她终于领悟的同时,心底突生一股强烈暖流,在她粉颊上激出一片彩霞。
啊!他是为了她!
袭月还没有第二个想法,面上已绽出一朵心花怒放的美丽笑容。
“珣阳,你别这样嘛。”她拉着他的手,笑靥如花。“你不过去,难道要全车队的人陪你整夜呆站在这吗?”
她觉得他的孩子气好可爱,更为他是那样将她放在心里而甜蜜。这让她猛然忘了心中的警戒,依依拉着他的手,对他撒娇。
“我~~~~”珣阳还余怒未消,但是她突然蹙眉的楚楚可怜姿态却让他心头一紧,忘了满肚子的气。
“珣阳,我好累,肚子也好饿。”她扮着可怜,博取他的同情。“你真的不打算过去吗?”
“我……当然要过去!怎么能不过去!”珣阳对她毫无抵抗能力,只消一句话,他便忘了自己刚刚还在执着什么,整颗心都紧张地围着她绕了。
“时痕,你还杵在这做啥?还不快去指挥扎营啊!”他立刻心急地吼向萧时痕,而萧时痕早不知等这句话等多久了。
“是!”他心花怒放地应完,便拔腿一溜烟地离去。
萧时痕的把戏有了一套、两套,便不会介意再来第三套、第四套。
当袭月和珣阳在野外用餐完毕,准备回营帐休息时,两个人站在一顶小帐篷外,一同傻眼了。
袭月瞪大了眼睛,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的景况。当然又是同样的说辞:数算人点错人数,帐篷少了一顶!
当袭月还呆楞错愕的同时,珣阳已抢先一步,反应过来。
这个死时痕!他心底不停暗骂。殊不知他自以为“贴心”的安排,正是他们之间的罩门啊!
新婚之夜的教训还历历在目,珣阳可不敢犯第二次错。他干咳了两声,连忙声明:“呃……袭月,你先别生气。我……我也不知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他看到袭月缓缓转向他的明澈大眼,心头更是紧张。“那……那这帐篷留给你睡好了,我去找时痕挤挤。”
他吓得一溜烟便跑了,就怕又给她瓜田李下地以为是他有不良企图。
袭月连喊住他的时间都没有,但她还是直觉地叫出他的名字。
“殉~~~~”可是她终究没喊回他,那第二个字仿佛凝在她嘴边,怎么也出不了口。
她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不远的某顶帐篷中,楞了半晌后,突然咬着下唇,气闷地撇过了头。
她不知道她喊他要做什么,难道要邀请他回来和她同睡吗?
袭月心中满是怅怅的失落感,而她为此不禁感到更加气恼。
她觉得自己真是莫名其妙。他自动自发地顺从她的心意不是好上加好,她干嘛还无端无故为自己找罪受?
她愈想心中愈不舒坦,更怨怒地跺了好几下脚,纤手仿佛出气似的用力一揭营帐,整个人便钻了进去。
算了算了!什么都别想了!
她拉起棉被,牢牢地盖住了头。
这个时候还是赶紧进入梦乡,才能躲掉一些她不明了、更不想去明了的莫名心绪!
除了女眷以外,珣阳绕遍了所有的帐篷,得到的竟是同一个结论~~~~所有地方都塞满了,再没地方可以容得下他了。
他站在最初的营帐前,泛着无边无际的苦笑。这天下间还会有比他更卑微的皇子了吗?
如果他坚持将帐篷留给她,唯一的代表意义便是~~~~他今晚非得露宿野外。
高原上的温差剧烈,白天还暖意洋洋,到了晚上却寒风刺骨。珣阳站在篷外,一阵冰风吹来,他不禁机伶伶打了个大寒颤。
他真要继续坚持吗?珣阳冷得双手抱胸直打颤,心中还不停地挣扎。但是等到他再也忍不住地打了个大喷嚏后,他也坚持不下去了。
他小心翼翼地揭开营帐一角,俏声细语地轻问:“袭月,你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