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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页

 

  “婶婶,她要走就让她走,用不着留她,我们程家没有她,不会过不下去的。”一旁始终沉默的程牧磊突然开口说话,但语气却冰冷得骇人。

  “你这孩子怎么说这种话?”杨玉兰大惊失色的惊呼着。

  这一刹那,雪蔷仿佛清晰的听见自己已残缺不全的心,彻底碎裂的声音。

  心底的痛楚在他如寒冰般的目光下,一圈又一圈的扩大、加剧,直到她胸口沉重得喘不过气来。

  “二舅妈,没关系,牧磊说得对,我再待下去也不见得能帮上多少忙,就让我走吧。”雪蔷静静闭上双眸,无力的说。

  “你这孩子真是越来越古怪了,那一次雪蔷掉到池塘里昏迷不醒,只见你寸步不离的守在床边,脸色难看得像是少了块肉似的,怎么现在又说这种话!”杨玉兰气得忍不住对程牧磊骂道。

  “关心她?我不会做这种傻事,我是怕她死在我们程家,弄脏了房子!”程牧磊冷酷的讥讽道。

  “你这孩子……”

  接下来的话雪蔷再也听不见了,只觉得被绝望推进了冰冷的深海底,她刻意摒除自己的意识,不想让自己的心碎得无法拼凑。

  没有了希望,她真的该走了!

   

   ☆ ☆ ☆

   

  她的心死了,世界也该毁灭了吧?

  隔天雪蔷一早起床,来到门外看若依旧晴朗的蓝天和碧绿的远山,不禁怔然了。

  她的心这么冷、这么痛,何以世界还是继续的运转着?难道除了她自己外,没有人知道她的心伤与绝望吗?

  雪蔷难掩落寞的沿着铺满金褐色竹叶的小径走着,竟不知不觉一路来到果园。

  站在树下,放眼望去满天雪花片片,微风卷起白雪飘落到她的脸上、身上,带着湿意的雪花冰冷得几乎要渗进她的心底。

  好奇怪!她的心竟冷得下起雪来。

  一抬头,却发现是迎风展校的梨花抖落的片片雪白花瓣,跟着她脸颊上的泪一同在风中飘扬坠落。

  可笑呵!她竟天真的以为这里会下雪,这就跟她以为自己来到这里就能改变什么一样傻!

  回到这里,果真是她这辈子最傻的决定!

  程牧磊心中的怨与恨,竟然深到连岁月也冲不淡,即使赔上她的身、她的心,却也丝毫改变不了他的恨意。

  她的确该离开了!

  或许早在她跌入池塘之时,所有的爱意与希望也随之淹溺在水中了,只是程牧磊救起了她,却忘了一并捞起她失落的爱与心。

  或许带着一颗破碎的心离开这里是上天早替她做好的安排。

  三天后,在一个微雨的清晨,雪蔷提着一如来时简单的行李离开了。

  刻意支开了徐晓贞,程坤平夫妻蹙着眉站在廊前朝她挥手道别,程牧磊一如预料始终未曾出现。

  坚持不要任何人送的雪蔷只要了一把雨伞,就提着行李缓缓走进雨中。

  这一次,她勇敢的不曾再回头。

  她告诉自己,这回她会彻底的走出程牧磊的恨与怨。

   

   ☆ ☆ ☆

   

  “唉!雪蔷走。”

  自从一个星期前,雪蔷离开程家回台北之后,杨玉兰每天总免不了如此长吁短叹。

  “她走了我们程家才能得到宁静,有什么好难过的?”程牧磊坐在廊前不冷不热的说。

  “你这孩子真是一点也不念旧情,好歹你们也算是自小一块长大的,这次雪蔷又帮了我们这么个大忙,你怎么还老拿她当仇人看待?”杨玉兰免不了又是一顿叨念。“我知道你难过如萍的死,但你把如萍的死和你妈精神错乱的过错全推到她身上,根本就不公平,更何况这件事都已经过了十几年,也该忘了。”

  “自小一块长大、帮了程家的一点忙又如何?她害死了如萍是事实,要是她不到程家来,如萍也不会死,我妈也不会像今天这个样子了。”程牧磊激动的喊着。

  “你这孩子怎么会这么固执?当年雪蔷只是个孩子,她也不是故意要生病,你何必拿她当仇人看待?”

  “总之她该为当年的那件意外负起大部分的责任。”程牧磊恼怒的自廊前的摇椅上起身。

  “唉,当心一个恨字不仅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啊!”

  杨玉兰语重心长的话追随他的脚步一路进房间,直到他紧闭起房门,这句话仍在他耳际回荡。

  他该恨雪蔷的!

  这句他自八岁起就不断提醒自己的话,何以随着每多见她一次就越形薄弱?

  他还恨她,果真是如此吗?

  那为何当他从水中捞起毫无气息的她时,会难过得几乎无法呼吸?

  不,他不能再想下去了!

  他怕再继续深究下去,会挖掘出心底深处最真实的秘密——一个连他自己也不愿意正视的真相。

  对!工作,惟有工作才能让他忘却一切。

  亟欲借着工作麻痹自己的程牧磊,疯狂的冲下楼,急急的往果园走。

  “牧磊!天快黑了你上哪去?”杨玉兰自厨房里瞥见他急忙奔出的身影,探出头问道。

  “去工作。”程牧磊匆匆丢下一句,便头也不回的冲出大院。

  杨玉兰怔怔的看着逐渐被暮色淹没的颀长背影许久,一股莫名的心酸竟陡然冒上心头。

  这个有着孤寂绝望背影的人,真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冷傲、不可一世的牧磊吗?

   

   ☆ ☆ ☆

   

  后山坡的金针花开了,就在秋风轻拂的季节里,灿烂的金黄铺满了屋后的山坡。

  程牧磊这天中午自果园回来后不经意走过屋后,乍然瞥见那片让人惊悸的金黄花海时,不禁怔住了。

  那是……金针花?

  原来以前雪蔷成天在屋后忙碌,是为了将这片连他都不愿意看上一眼的荒地变成美丽的花海。

  突然,他想起了她那如同金针花般耀眼灿烂的笑容,眼前的花海触动了长久以来强自压抑的酸苦心事。因为他的冷血,而扼杀了那样单纯而动人的美好笑靥!

  她离开有多久了?半年?一年?

  在她走后,最困难的不是该如何向母亲解释“如萍”到哪去了,而是怎么才能让自己不再想起她。

  原以为将自己投入忙碌的工作中就能忘记她,然而他发觉自己错了。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那个盘据在心底的影像却益加深刻,每当深夜他躺在床上,她的笑脸总会浮现脑海,想她的情绪也日渐无法控制。

  每天他总会想着雪蔷现在好不好、在做些什么,一想到她可能幸福的依偎在某个男人的怀中,他的心就像被强酸腐蚀过似的。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不该在乎她的,只是为何一想到有关她的种种,他的心就会不自觉的纷乱、焦躁起来?

  程牧磊坐在花圃边,痛苦的将脸埋进掌中。

  “这是我半年多前种的,你瞧,都开花了。”

  在一片寂静中蓦然响起的轻亮嗓音让程牧磊仿佛被电到似的,浑身不禁一震。

  雪蔷?这是雪蔷的声音!

  程牧磊的双眼登时发亮,他遽然跳起来四处寻觅着她的身影,在花海中,他终于看到那个日思夜想的纤细身影。

  是她!她果然就在那儿。

  站在一片灿烂金黄中的雪白身影格外的亮丽可人,她的俏脸上漾着甜美的笑,低头嗅着花香的专注模样格外动人。

  他的雪蔷竟然回来了!

  “雪……”一个冲动,他开口想唤她。

  “小蔷,我好高兴能拥有你。”

  不知何时竟出现一个高大英挺的男子深情的拥住了雪蔷,而她则沉静的偎进他怀中,小脸流露着幸福与满足。

  不!弄错了!他一定是在做梦!对,这只是个荒诞不经的梦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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