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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眼前的东西,温柔挑了挑眉。一觉醒来,怎么她又变得富些了?桌上堆着两疋 光泽亮丽、绣工精致的蜀锦,上面附着一纸薄签,是用两锭黄金镇着的。温柔拿起一看 ,直觉那字迹好生娟秀清盈,该是出自兰灵之手吧?红香院里再无人有她那一手好字。

  ……唔,原来兰灵是代小媚执笔。大意是说康成王府一大早就差了两个人来,除了 原定的报酬,还多送了十疋蜀锦和五十两黄金。李嬷嬷一开心就吩咐准她一天假,任她 睡懒觉。

  末了,右下方画了个方不方圆不圆的太阳,太阳下是一头好梦正酣的猪……用脚趾 头想也猜得出,这是小媚的真迹了!这丫头,越来越不把她放在眼里﹗温柔将纸团起, 置之一笑。既然有一个下午的空闲,那……去看看娘吧﹗她打开樟木衣橱翻了半天,挑 出一件白缎面刺金绣,彩锦滚边的上衣,配红绫襦裙,再加上一条金线薄纱罗披帛。嘿 ,老娘对她的服饰装扮向来跳剔得紧,要去朝见,可不能邋邋蹋蹋的了。

  等她好不容易编好头发,插上簪钗梳蓖,又上了脂粉,已过了半个多时辰。温柔连 忙下楼,和李嬷嬷打了声招呼就出门去。走到一半想起两手空空,又绕道十里香,买了 三鲜烧卖和蟹黄小笼孝敬,这才走出西城门。

  温可人的这栋宅子占地颇大,两年前买下时,在温柔的坚持下两人各摊一半,就这 一半,还是花了温柔十分之六、七的积蓄。不过看温可人住得开心,温柔觉得也值了。 算是她的一点孝心吧!老娘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再要她寄居红香院也说不过去。

  温可人很有生意头脑,那八十亩的地她自己住在主屋,剩下的七十多亩全拿了去出 租,当个快乐的地主,衣食无缺。不过,尽管称得上是个富婆,她还是喜欢逛市集,杀 价捡便宜。温可人常分辩说那无关钱财,只是一种生命的享受,让她精力充沛……呵, 原来讨价还价亦是养生之道。

  一进大门,院子里那棵洋桃树上架着梯子,身材娇小,风韵尤存的温可人正忙着用 草纸包洋桃。洋桃果实汁多甜美,容易引来鸟雀垂涎,所以要趁果实眼看快熟,香味开 始外溢时,用草纸做袋将其套起,扎牢袋口。否则就只好日日空做树下赶雀儿了。

  看见温柔,温可人挑了挑眉:「咦,小兔今天怎么有空来混?」

  据说,当温柔尚在襁褓中时,温可人是和李嬷嬷一样唤她为小兔崽子的,后来怕她 认错亲娘,温可人选了「小兔」这个符合自己美女身份,较为斯文的昵称。

  「昨天赚了一笔,李嬷嬷放我假。」等她下了梯子,温柔将手中的竹篮举高到她眼 前,「十里香的三鲜烧卖和蟹黄小笼。」

  「乖女儿,你老娘的肚子正饿。」温可人亲热地挽着女儿走回正厅。她到后面洗净 了手,又泡了壶茶出来,和温柔对面坐下。

  「咦,娘开始喝菊花茶了?」温柔喝了一小口,讶异地问。而且还是野生黑菊,很 清热降火,却有股苦苦的味道。

  「修身养性吧。」温可人耸了耸肩,拈起个小笼包丢在嘴里,边嚼边问:「这两天 过淂好吗﹖」

  温柔笑了笑︰「每天都差不多啊!无所谓好不好。」

  「哦?我看你像是过得挺好,穿那么考究。」温可人又开始进攻三鲜烧卖,若有所 思地看女儿,「有什么心事啊?」

  「心事?没有啊……」温柔心虚地低头喝茶。奇怪,好象从小到大没什么事逃得过 她老娘的这双眼睛……温可人哼了一声:「是吗?小兔,那没事你打扮成这样干什么, 色诱你老娘啊?」

  色、色诱……温柔一口茶差点把自己噎死,涨红了脸抗议﹕「娘﹗想谋杀我也别用 这种方法!」

  温可人不理她,像模象样扳着指头:「除了见客需要,你打扮成这样隆重我总共才 见过两次。一次是五年前,你头一天表演,再来就是我搬出红香院那天了……财不露白 这句话还是你自己说的,怎么这会儿倒像恨不得昭告天下似的﹖」

  唉,被老娘这么一说倒真是……她自己都没发觉呢,只有在心慌时才会如此刻意打 扮塑造自己﹗果然知女莫若母,这句话,她不得不信服。

  想了想,温柔小心翼翼透露部份事实:「我……最近有点事,我怕会被卷入麻烦。 」

  「麻烦?什么麻烦?」温可人有些在意了,「和你昨天去康成少王爷的画舫有关吗 ﹖」

  「嗯……不完全是。」一时三刻也说不清,更怕娘会担心,温柔轻轻哀求:「娘, 别追问好不好?」

  「娘不想看你这种坐立不安的样子。」温可人叹了口气,顺便将她两的茶杯重新注 满。

  「我没事……」温柔撒娇地将头枕在娘的手臂上,突然间脑海中浮现出楼砂那张高 深莫测的脸,不觉轻叹了声﹕「娘,为什么有时候我不犯人,人却来犯我呢?麻烦好象 会自动找上门一样!……我是不是做错什么?」

  「小兔,你想太多了。」温可人揉了揉她的头,弄乱了那头刨花水修得整整齐齐的 发丝,「不过,如果真的累了,那收手吧!娘本来是希望……算了,不说也罢。」

  温柔偏头看她:「娘想说什么?」

  「没事。」温可人摇了摇头,推她坐直了:「你呢,自己看着办。你一直是个有分 寸的人,娘相信你的能力,不会把自己弄进什么麻烦的处境。」

  经老娘一说,果然感觉好些了。温柔也拿起一个烧卖解馋:「嗯,不去想了,船到 桥头自然直……」

  「不直还可买马骑。」温可人顺口胡绉,母女两相视大笑。

  「好啦!」温可人笑完了,揉揉肚子起身拉女儿,「来,帮娘去把那些洋桃全套起 来。」

  「又要做苦力啊?」温柔故作无奈地笑着叹气。

  「废话!不然女儿养来干什么的?」***自从她和温可人说过话后,又过了三天 。这三天风平浪静,静得几乎有股诡异的味道。王府那边……什么动静也没有。

  这实在是十分奇怪的!那日她亲眼看见,行刺之人一个没漏全被活捉。照常理刺杀 小王爷是何等大罪,早该有人被推出来,举行游街、斩首示众那一套了。可是没有﹗这 两天的杭州街上什么乱七八糟的小道消息都有,唯独没有关于王府刺客的只言词组。康 成王府……真是神秘得很!

  可是,还有另一个发现,才教她真的有些迷惑。她……越来越厌倦自己所扮演的角 色了。

  天底下,没有哪个女子是真的喜爱「妓女」这个职业的吧﹖还记得她十四岁那年刚 出道时,每天疲于应付,心里往往是说不出的烦闷。讨厌无时无刻需要端出笑脸;讨厌 客人色迷迷的眼光和粗俗言语;更讨厌下流的动手动脚。后来渐渐习惯了这生活,懂得 圆滑,懂得凡事不去执着,才慢慢过得自在。虽然每每周旋在张家公子李家老爷之间, 心底淡淡的厌恶散之不去,但是,她是安适地过着每一天。那么……为什么现在这股厌 恶又开始转浓了呢?

  这片房子尽是民屋,都不太高,但是坐在这里,遥遥可望见西湖上点点渔光。温柔 双手抱膝坐在瓦片屋顶上,任夜风吹乱一头及腰的长发,想心事想得有点入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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