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栏杆都坐着一个叫嚣的男孩。两个女孩在水晶灯下,扯着一条破毯子玩。在屋子中间站着一个怀孕、且很熟悉的女人。
“蕾琪?”
她展开双臂,台眼对着蓝棋。“欢迎回东罗斯地区,蓝棋,或该称公爵?”
感到鸡皮疙瘩开始出现,他说:“叫蓝棋就好了。”
尖叫声在门厅石壁回响。“他是罗斯公爵。快跑!”较大的男孩叫道。他和他的同伴一起滑下栏杆,躲在蕾琪的裙子后面。女孩们吓坏了,扭着脸开始哭起来。
蓝棋惊愕地斜靠着门。
“小玲、安妮,别哭!他又不是怪物。”蕾琪命令道。
“噢,他就是,”较大的男孩说,由裙后偷瞧。“他把小孩吊在城堡墙上,直到他们的皮烂掉,然后再把他们的骨头拿去喂猫。”
“够了,罗伯。”她转向较年幼的小男孩。“华德,站起来。”
男孩以可怜的声音说:“不要,我怕他,我想回家。”
他们的口气就像他的女孩们提到威尔。年幼的女孩用毯子蒙着脸,她的一头黑发就像蕾琪,他的童年好友。虽仍有些气愤,但他的心开始变软。
蕾琪拍拍她小儿子的头。“我们现在还不能回家。”
蓝棋立即起疑。或许这家人来此就是好奇的目光,和所有居民突然变得友善的原因。他直起身离开墙。“茱莉在哪儿?”
蕾琪对他嫣然一笑。“你猜。”
“还有我的孩子呢?”
蕾琪转动着手上的结婚戒指。就像夏日的闪电打在没有月光的旷野上,他恍然大悟:茱莉带着他的孩子们在威尔那儿。镇上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交换。
他为什么又再度信任她?为什么又忘了她来苏格兰的搜寻?这回是她哄骗威尔,想利用她聪明的诡计由他口中套出实情吗?
可是威尔并不知道真相。
“好了,蓝棋,”蕾琪求和说。“你一生气就爱板着脸。这一半是我的主意,一半是她的。”
他上前一步,孩子们尖叫。老天!这些孩子怕他就像他的孩子怕威尔。“你听我说,麦蕾琪。我不是什么无知的农人,不会笨得看不出两个多管闲事的女人设计的诡计。”
她台起下巴。“少胡乱指控我,孟蓝棋。我现在是施蕾琪,而且我从没说你笨,是你自己说的。”她双手叠放在肚子上。
“威尔知道你在这里吗?”
她一脸无辜地说:“我相信他现在已经知道了。”
“老天!你十一年前为何不嫁给一个苏格兰人。”蓝棋气愤地说。
她平静地答:“因为十一年前我没有爱上一个苏格兰人。”
他不悦地说:“哼,我真希望你有,那可以省下我一堆麻烦。”
她双手插腰,上前一步。两个男孩跟着她移动。“你不必责怪我。如果查理王子登上王位,在东罗斯会有更大一堆你的族人不会快乐。”
想到孟康诺,他沉默地同意。
“你知道,”她讽刺地说。“上次的除夕日,戈登镇的孟族人在喝了酒后,提议去打扫英格兰人的门阶?”
“这是很好的习俗,蕾琪,可以扫掉楣运。”
“如果扫帚沾了粪便就不会——”
这种小争执何时才停止?“如果你丈夫由他该死的英格兰人高高在上的位置上下来,待他们像个人,他们就不会做这种事。”
她悲哀地说:“他试过,蓝棋,我发誓。他们只是想要一个苏格兰人替他们说话,他们想要你。你就不能试着和威尔谈好条件吗?”
“他讨厌我。”
“可是你们在宫廷时是好朋友,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他老实地说。
“我认为你知道。”
“你不要管吧,蕾琪。”
罗伯跳到楼梯上,跨坐在栏杆上。蓝棋冲上前,抓起他,和他的眼对看。男孩变得僵硬。蓝棋说:“我们不在栏杆上玩,你可能摔下来,跌断脖子。你懂吗?”
男孩的脸上血色尽失,蓝棋降低声音说:“不过,我们这儿有给孩子做的许多安全的事,例如在厨房的地上野餐。你喜欢吗?”
罗伯深吸口气,点点头。蓝棋把他放下来。
“妈!”大伟惊讶的叫声由门口传来。
蕾琪的眸中闪着愉快的光彩。她走向他,华德仍抓着她的裙子。其他小孩兴奋地围住大哥哥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蓝棋大松一口气。如果他的猜测是正确的,他不能和蕾琪谈施威尔和他之间的问题,只有她丈夫能。
“我有匹马,妈,”大伟说。“一匹我自己的牝马,公爵说等为我量制的马鞍做好,我会是最佳的骑士。我那么辛苦地练习,一定很快就会达到。”
“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不是吗?”蕾琪说,检查他的耳朵和两手。
蓝棋无限嫉妒,他想要他的家人回来。少了他的女儿和茱莉,他感到漂泊无依。可是他不会渴望她,因为一且威尔知道她是谁,告诉她一个七年前的故事,她绝不会原谅蓝棋。只有真相可以改变她的想法,可是就算他敢吐露实情,她也可能不会相信他。想到她会相信他很坏,他的心都碎了。
蕾琪双手放在男孩的肩上,说:“带弟妹们去厨房,我有话跟公爵说。”
孩子们跟着大伟离开房间,蓝棋屏住气。
“谢谢你给他买马又教他骑马。”她说。
“这是威尔应该做的。”
她啧下舌。“真好玩,威尔给莎拉买望远镜时,也跟你说同样的话。”
纯然的恐惧抓住蓝棋。“他没有权利口”
“为什么?你教大伟骑马,跟威尔教莎拉观星有何不同呢?”
这件事的答案只有他知道。
她的黑眸变为悲伤。“茱莉说你会了解。她很适合你,你知道。别吼叫,你只是太笨,无法承认你爱她。”
“我以为我们已决定了谁笨谁不笨。”
“你令我失望,蓝棋,我和茱莉只是想要帮忙。”
帮忙,他悲哀地想,如果他不快点把茱莉和女儿弄回家,他会有一大堆麻烦。
“如果你真的想帮忙,蕾琪,那就告诉我,我如何能让英格兰人接纳苏格兰人。”
她拱起眉。
“反过来也一样。”他勉强地加一句。
她挽住他的手臂,走向门口的走廊。“我以为你、永远也不会问。”
茱莉紧握着双手,等待治安官要说的话。空气中悬着菸草味和压抑的愤怒。他摊开压绉的地图,开始抚平绉折。
“你是莉安的妹妹?”
茱莉惊喘一声,心都要迸开了。没有人曾这样问她。
他用个盒子压住地图。“不必否认。”
封闭了几年的悲哀和沮丧爆发。知道自己的眼泪快夺眶而出,她勇敢的隐藏痛苦。“我没有打算否认。”
他拿起烟斗,抖出烟灰。“亲爱的莉安近况如何?”
他当然不会知道莉安死了,公爵把她藏在爱丁堡的古老救济院里,她也死在那里。“我姊姊死了。”
烟斗掉在地上,他的蓝眸刺穿茱莉。“什么时候?”
就像是背诵难念的一课,她说:“一七”八二年,六月二十日。”
他捡起烟斗,瞧着它的象牙凹槽。他的手在发抖。“这么久了?我很抱歉,我不知道。
“我以为——呃,算了,我对你致上我的哀悼之意。”
也从没有人告诉她这种话。谁关心一个孤儿院孩子的感觉呢?茱莉突然感觉到像个寂寞的小女孩。“我最后”次见到她时,我还是个小孩。请告诉我有关我姊姊的事,她长得怎么样?”
“公爵比我更认识她。”他尖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