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棋坐在他房间的桌子边,手指敲着椅臂。壁炉架上的小钟敲着一点。他渴望地注视若他的床。
在桌子对面,汤姆念着给安亚力公爵的信。蓝棋口授了三次,而且改变了三次。
汤姆抬眼看他,笔放在纸上,他狭长的脸反应着不安。蓝棋太清楚这个表情。汤姆想要反对信中的某件事。他的目光再次落在羊皮纸上,烛光照亮他额角上的白疤。在伦敦的一条巷子里,一群恶汉给他留下的疤。他们夺走他的马和所有财物,留下垂死的他。施威尔救了汤姆,并把他带给蓝棋。七年前的威尔是个好人。曾经发生了什么事呢?
那晚蓝棋以一个朋友换了另一个朋友,因为汤姆一恢复健康,蓝棋就知道这将成为他的总管的男人的三件事:戴汤姆十分忠心、他的记忆比莎拉还好,而且他很有判断力。
汤姆用羽毛笔敲着羊皮纸。“爵爷──”他停住,转头向走廊瞧着。“你听到什么声音吗?”
蓝棋听着,但只听到疲惫的嗡嗡声。此刻茱莉已经睡了,她绝不会穿过那扇门进来。如果柏茱莉想跟他说话,她会在大厅里而且和他保持距离。
在今夜之前,他常希望她像前几任的教师。但那些轻浮而工于心计的女人都不会赶去拯救雅妮。他正如雅妮一样需要柏茱莉。
“不,汤姆。我什么也没听到,让我们继续写完它。”
总管耸耸肩。“关于你对施威尔的指控……”
“你究竟想说什么,汤姆?别拐弯抹角。”
微笑缓和总管严肃的五官,并露出被打断的牙齿──另一次被打的纪念。“我父亲会用不同的说法。”
“曾驻西班牙的优良大使会怎么说?”
汤姆的眸中闪着愉悦。“他会写出每个受伤害的人名。”
“那么威尔就必须解释每个案子。”
“没错。安亚力公爵的社会地位和您一样,出于对您的尊敬,既然人证俱在他应该会向法院院长提出这些一控诉,或亲自前去东罗斯地区看看。”
“如果你是他,你会去那里吗?”
总管的眼中闪着幽默。“如果我是他,我会买辆华丽的马车,找个最心爱和聪明的情妇。然后我会躺下来,享受到泰恩的长途旅程。”
蓝棋大笑道:“说得就像个真正的浪子,汤姆。我常怀疑是伦敦的某个女人使你躺在那巷子里。”
“不可能的,爵爷。那时伦敦的每个女人都想要你。”
愉快和悲伤的记忆同时跃入心中。七年前的初秋,他模糊的记忆中是一群自愿的女人和畅饮的酒。他清楚地记得其中三个,悲伤与怜悯仍能控制着他对第四个女人的记忆。
他那时就有了麻烦,现在麻烦更多。
“爵爷,我会说删去第二段,加上──”
蓝棋起身。“就这么做吧,汤姆。明早我会签字。”
“你会对附加的事感到兴趣,安公爵也是。”
“很好,现在就告诉我。”
汤姆翻着一堆帐本。千二户新家庭口口古田然全姓孟口口搬到格兰哈吉特村。”
“这跟给安公爵的信有何关系?”
“他们来自凯尔基。”
凯尔基是东罗斯地区的一个要塞。“他们的职业呢?”
汤姆畏缩了一下。“原来是孟康诺高尔夫球场的场地管理人员。”
蓝棋火冒三丈,一拳打在桌上。“姓施的真混蛋。”
汤姆叹口气。“还有更糟的呢。治安官似乎向孟康诺租用了高尔夫球场,然后却把它挖掉。”
蓝棋真想宰了那家伙。“我发誓那白痴死定了,亚力十分喜欢打高尔夫球。”
“施威尔已改种菸草了。”
“我不管他种什么,但我会要他手脚趴在地上将那片球场种回去。”
“你会很高兴知道,他没有碰你的球场。”汤姆呵呵笑。“他似乎不愿走近罗斯堡。”
“至少他还有点头脑。”
“我还以为蕾琪小姐和他复合后,他会改变。”
“麦蕾琪有充分的理由把他赶出家门。”
“可是那时他们是在宫廷,那儿的每个男人都有情妇。”
蓝棋想到他童年的朋友。“如果他的妻子是麦蕾琪就不行。”
汤姆耸耸肩。“他现在知道了。”他说,由口袋里拿出一袋硬币。“呃,另一件事,仆人的薪资我都发了,除了女教师。”
蓝棋手一挥。“你付给她。”
汤姆的头猛地仰起。“女教师的薪资一向都是你发的。”
“这个不同。”他随口说。
“不错,”汤姆说。“她是有点不同。”他眯着眼注视钱袋。“她有点熟悉,又好像不。你觉得你认识她吗?”
蓝棋也想多认识柏茱莉。如果她不好好控制那无礼的舌头,他很快就会。想到温顺的茱莉,他不禁轻笑。有件事倒可确定,他打算留住她。“你是说你以前见过她?”
“我不知道,如果见过我应该记得。”他放下钱袋。“但我想不起来。”
“胡说,你从不忘记任何事。艾波克呢?”
“一个可爱透顶的家伙。”汤姆咧嘴笑。“尤其是喝下几杯酒后。他似乎很以拍小姐为傲,每次我看到他们在一起──”
“你几时见到他们在一起?”蓝棋脱口问。冰冷的嫉妒刺入他的五脏,他已多年来没有这种感觉。
管家的脸变白。“噢,我的天!”他说,揉着额角的疤。“你在嫉妒,这意味”
“什么也没意味,”蓝棋低吼道。“这只表示她是小姐们有过的最好的老师。”
“不过,”汤姆严肃地说。“你注意到自她来这里之后的改变吗?她像花一样盛开。”
混乱和需要使蓝棋低声说:“是呀!她发展出尖刻的舌头和狡诈的方法。”
“她还是个漂亮的女人,先生。比华小姐还好。”
蓝棋摇摇头。“葛丝比华小姐好。”
汤姆眨个眼睛。“在床上或是对小姐们?”
“够了,茱莉是她们所有人之中最好的。把袋子给我,我来付给她。”
汤姆把钱递过去。“你不信任她吗?”
蓝棋不确定。他想要柏茱莉,但平生第一次,他对一个女人想要的不只是做爱。她对失踪的雅妮是真正的关心,她也没隐藏对他几个女儿的感情。但她是怎么想的?是什么使她哭和笑呢?她为何来这里?她在金拜尔堡出现的神秘背景,令他恢复理智。“永远不要信任女人,汤姆。”
“还有谁比你更清楚这一点呢?”
“可怜的派瑞斯,他得从特洛依的海伦手中学到这个教训。”
“的确。不过,我仍担心你以前的情妇会对她做母亲的权利改变心意。”
一股熟悉的无情充满蓝棋。“她们任何人都休想有这种机会。”
“我知道,先生,可是如果施威尔得知她们的名字呢?”
“他不会,没有人会知道。”蓝棋叹息道。“今晚你还有其他的事吗?”
“有。”汤姆伸手拿另一本帐本。“由达尼斯来的税和拉佛瑞羊只的预期收入。”
蓝棋里首于工作,可是他的心却想着柏茱莉。她为了什么而来他的城堡呢?
茱莉用双手捣着脸,咒骂自己的愚蠢。一个小时前她还很兴奋,就像将熄的腊烛僻啪作飨。风在窗外呼啸,她张开手指,也迫使她的眼睛张开。
皮面书上的烫金字在她眼前闪亮。六本大同小异的书叠在凹墙的壁龛里,再以一幅未加框的画遮住。
愤怒和沮丧使她的胃揪成一团。
该死的族谱是用苏格兰文写的。
她认得法文和拉丁文都没有用,因为苏格兰语一言和她懂得的语文没有”点相似之处。不过,她不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