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姐看看我,我不出声,也没有点头。
阿棋看我一眼,然后很客气的与母亲打招呼。
我心里面真不是滋味,有一秒钟我真的几乎想跟家明走了也算了。
但是这对家明不公平,我不过是拿他来做报复,这不对,我忍住了。
母亲很奇怪,她问:“这位小姐是谁啊?”
母亲与阿棋是熟的,她看着阿棋长大,问这样的一句话,实在不算为过,但是我又怎么知道张小姐会怎么想。
为了避免自讨没趣,我拉了拉母亲。
母亲怪怪的看我一眼,但是没有再问下去。
“真怪,那女孩子是谁呢?”母亲问我。
“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母亲大惊小怪的说。
“我有什么理由会知道?”我反问。
“咦,阿棋怎么可以与别的女孩子在一起呢?”
“那个女孩子是她的女朋友,为什么不可以?”
“女朋友?”
“是的。”
“阿棋的女朋友?你不是他的女朋友?”母亲说。“那么你呢?”
“我?”我冷笑一声。
“小贝,这是怎么回事?告诉我听。”
“没有什么好告诉的。”我说:“就是那样。”
“你,你与阿棋不对了?”母亲惊问。
“早就没对过,是你自己误会而已。”
“可是你又干吗拒绝了家明呢?”母亲问。
“是的,因为我两个人都不喜欢。”我说。
“你这孩子──”
“妈,我劝你别再理我了,随我去吧。”
“可是──”
“妈,我自己会有打算的,我想读书,好不好?”
母亲叹了一口气,“好吧。”
过了母亲这一关,她总算知道事情真相了。
家明走的前一天,母亲去送行,我一个人在家。
第二天,家明在早上乘飞机走了。我也在家。
那天下午,阿棋忽然找我,我开门见是他,马上关上了门,我不要见他。
他又按铃,我依然不理。
母亲去开门,见了他,也没有多大的好气。
“是你呀?”妈说。
廿年来,母亲从来没有这么对过阿棋。
阿棋说:“我找小贝。”
母亲说:“小员开学很忙,你改天来吧。”
她关上了门。
我坐在沙发上不出声,其实我一点也不忙。
母亲看我一眼,回房去了,我很高兴她那么做。
妈是气阿棋的。她气他去找别的女孩子。
当然,母亲不帮女儿,帮谁呢?
阿棋来找我干什么?我心里不住的想。
家明临上飞机有什么话说呢?他有提到我吗?
家明有没有叫我写信?我是会写信给他的,当他是朋友。
电话铃啊了。
我拿起话筒问:“谁?”
“小贝,是我。”
是阿棋。
“什么事?”
“有话跟你说,你可以过来一下吗?”阿棋说。
“你没听妈说,我很忙吗?”我问。
“可是这是很重要的事,关于你与我的。”
“我与你还有什么话可以说的?”我问。
“不要赌气了。”他说:“这的确是要事。”
“我没有赌气,我就没有空。”我说。
“小贝,你别的话可以不听,这话却非听不可。”
“我不听。再见。”我说。
妈出来问:“谁的电话?”
“阿棋。”
“说些什么?可不是那个女朋友不理他了,又来找你吧?”
“谁晓得?”
“你年纪那么小,不用愁没男朋友,不要去理他。”
“是的。”我说。
“现在有空吗?”母亲问:“替我去买点鸡蛋。”
“鸡蛋?”我站起来,“好吧,反正没事。”
我换了件衣服,便出门了。
打开了门,我一呆,阿棋站着等我。
“你干吗?”我粗声粗气的问。
“小贝,我知道你会出来的。”他说。
“你干什么?”
“有话与你说。”
“说什么呢?你可以找张小姐去说。”
“唉,小贝,我实在是不对,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忽然来那么一句,我倒也一呆。“什么?”
“一切都是我误会了,你原谅我吧。”
“原谅你什么?”我站住了。
“我误会了你。”
“怎么?”
“我们别站在街上说,小贝,上我家去吧。”
“不去!”
“小贝,别这样。你晓得我一向少求人,这次是我求你,好不好?”阿棋说。
我转身,他正看着我。
他的眼睛还是那么圆,我的、心软了一半。
“好吧。”我说。
他松了一口气。
我在想,他有什么话要说呢?
他替我开了房门,我进到他房间,觉得很陌生。
“请坐。”他说。
“有什么话说好了,别客气了。”我说。
他笑笑,有点不好意思,我盯看他。
“小贝,我实在误会了你。”他又是那句话。
“什么的误会?”
他低着头,头发长了许多,睫毛覆在眼上。他的神情不似作伪。
他苦笑,“我,以为你作弄我。”
“我?”我问:“为什么要?我根本连声都没出过,家明要去,我便放他去,我独自留了下来。”
“但是”
“你误会了。”
“是的。”他承认,“我对你非常误会。尤其是那天晚上,我在门口,看见家明亲你的脸。”
“那天他要走了,他是洋派的,你知道。”
“是。”
“我可得罪了你们两个。”我不在乎的说:“但是也无所谓了,反正已经是这样了,是不是?”
“不,小贝,家明来过,他与我谈起过你。”
“他来你这里?”我皱上眉头,“你说什么?”
“一点也不错,他来过。”
“来干什么?”
“他向我提到了你,说你,唉,说你其实对我是一片真心的。”
我的面孔一热,我问:“他几时来的?”
“今天早上,他临去时来的。”
“我不知道。”
“他原没有要你知道的意思。”
“那就好了,你明白了吧?明白了我就回去了。”我站起来,一付预备要走的意思。
“你还走?”
“走?是的。”
“小贝,请你留下来行吗?”他问我。
“留下来?”我冷冷的问:“为什么?”
“小贝,现在事情已经明朗了,我知道自己不对,你难道不肯原谅我?”阿棋说。
“这,”我说:“你不了解我,而且你乐意误解我,你只要借一个籍口,就把我放弃了。”
“我是痛苦的,小贝,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强忍看,我要争一口气,我不愿意拜倒在你裙下。”
“我有要那样做吗?”我看他。
“小贝,从小到大,我对你怎么样,你是知道的,可是你一直把我当兄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直到你长大了,但是你又──”
“家明来了,是不是?”
“是的,你与他是这么好,我又觉得你们两人相配,我一半是因为要争口气,一半是因为──也许你不相信为了你,我觉得如果你高兴的话,那也算了。”
“真是这样吗?”
“是,而且我、心中有气,我与你在一起这许多日子,竟比不上远道来的一个表兄。”
“所以你便气我了,而且气得这样子,是不是?”我说:“你没有知道,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吧?”他低下头、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有几次他想抬头说话,但是总是说不出口。
我的心又软又痛,我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
只要他再出声求我一次,我就答应他了。
我为他,这几个星期,受了多大的委屈。只要他求我一次,我原谅了他,也算是宽宏大量了。
他抬起了头。
“小贝,难道我们从头开始,不行吗?”
我用眼色告诉他,我不能决定。
“小贝,不要收回你曾经给我的感情。”他说。我一跳,这句话是我曾经说过的,我记的很清楚,现在他又还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