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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页

 

  阿戚白我一眼,不屑回答。

  我问阿毋:“给你做沈以藩你做不做?”

  阿毋想了很久,他答:“我要他的钱,做回我自己。”

  这鬼灵演。

  “我对纺织一点兴趣也没有,假如有他的钱,我们立刻可以扩充营业,做再世陈查礼。”他说。

  “我做溥满洲,”阿戚抢着说:“我知道什么地方有十八世纪的龙袍出售,留长指甲,包管像得足。”

  “你们俩也不小了,别状若愈癫好不好。”

  柯倩的新爱仍是一个谜。

  菲立,她的兄弟,倒是对我有莫大的兴趣。我也乐得接近他,倒不是为着利用他,乃是因为他头脑简单,与他做朋友,不须过份思虑。

  我与他出来过一次,看他表演。

  那是一个本地设计师的秋装展览,他充要角,脸孔上打着粉,画了眼睛,看上去很诡秘,没有人气。

  在后台,他拉看我招呼,我多多少少被他热情感动,生出一丝真心。

  一抬眼,看到在梳头更衣中的莺莺燕燕里,有一位特别明艳照人。

  噫,是夏乐蒂伊利沙白。

  她大胆的只穿着浅紫色的透明胸罩,下身是一条硬纱衬裙,正努力地往脸上扫粉,在镜子里看到我,向我眨眨眼。浓妆下的真实年纪,约莫只有二十三。别看轻她呵,倾国倾城所需的,也不过是青春同美貌。

  “好吗?”我搭讪。

  她扬扬眉毛,会心的问:“来陪菲立?”

  要命,天大的误会,水洗不清。

  “不,我是顺带路过。”

  “菲立是个很好的男孩子,”她同我说。

  “毫无疑问,你们认识很久了?”

  “很久了。”她笑,“死党。”

  助手来替她套上裙子。

  她说:“你自便,轮到我出场。”花蝴蝶似的飞走。

  他们的生涯真有趣,忙这忙那,点缀社会,吃得好穿得好,一下子大半生过去,也无暇停下来细想,多么好。

  菲立在我身后说:“我替你找到一个好位子。”

  我跟他走出后台。

  “夏乐蒂很美是不是?”

  “嗯。”

  “我们都是坏孩子哩。”他说。

  我不大明白他的意思。

  “我们俩都被学校开除。”

  我客气的说:“许多天才都不能适应刻板的教育制度。”

  “小郭,你真是明白人。”

  我微笑。

  “她与我都只读到中四。”

  “以后要读,还可以努力。”

  他向我笑,姿态很妩媚。

  我想起来问:“你为甚么被开除?”

  “我?”他笑而不语。

  那边已经有人叫:“菲立,快,到你了。”

  他拉拉我的手,奔过去准备。

  我离开现场,回公司。

  阿戚的报告:“柯倩订了两张往巴黎的飞机票,下星期三出发。”

  啊哈!来了,来了,答案来了。

  我同阿毋说:“你去打听打听,柯菲立为甚么被学校开除?”

  “他念哪间?”

  “我知道还问你?你做的是哪一行?”

  他喃喃咒骂着去打电话接天地线。

  半晌回来说:“他与高班同学在课室中亲嘴被发觉而开除的。”呵,孽子。

  阿戚尚未明白,问道:“警告他也就是了,他有十六七岁,很正常呀。”

  “是男同学。”阿母说。

  阿威吐吐舌头。

  我沉吟半刻。

  “去查查夏乐蒂又是为甚么被开除。”我说。

  阿毋说:“我不明白,你想做训导主任?”

  “你别理,去查查。”

  阿母只得再去寻线人。

  阿戚安慰我,“下星期三到飞机场去看个分明。”

  我摇头,“他们怎么会同时出飞机场。”

  “可以去查她隔壁座位是甚么人“”

  “会得分开坐。”

  “为甚么如此小心?”

  “这是她的习惯。”

  “为甚么由她去买飞机票?”

  “问得好。”

  “对方也许没有能力。票子是头等位。”

  “会是谁?”

  “会不会是柯菲立?”

  “不会,他没跟我提过。”

  “嘎,你们已经结拜成兄弟?他甚么都对你说?哈哈哈哈。”

  “去死。”我说。

  “一个没有经济能力的人……不可思议,放弃沈以藩而去迁就一个条件甚差的次货……”

  我温和的说:“没钱不一定是次货。”

  阿戚笑,“你在妄想你也会遇到那样的红颜知己?”

  “哪个穷小子不想?”我摊摊手,“所以直骂小女人虚荣。”

  阿毋回来,“不知道。”

  “甚么叫做不知道?”

  “夏乐蒂在英国念寄宿学校,没人知道她因甚么被开除。”

  原来如此。

  “如果一定要知道,你陪柯菲立多喝几杯,他自然会告诉你。”

  阿毋咕咕笑,“他怕柯菲立看上他。”

  这两个人真无聊,望之不似人君,出不得大场面,坦不起重任,井底蛙,刘姥姥,土包子。

  阿威说:“闲话少说,打今日起,大家休息,下星期三,你,小郭,守在柯家楼下,你,阿毋,一早去机场查名单,我稍后来会合,我不相信抓不到这个人。”

  星期三。

  大家都死守着星期三这个大日子。

  阿母一早拿到名单,一共一百多个男客,头等舱有二十名之多。

  “谁?全是拚音,甚么概念也没有。”

  沈公子在家跳脚,差点没骂出“饭桶”两个字来,逼我们买飞机票追到巴黎去。

  我一直守在柯家楼下。

  我不甘、心被一个女人愚弄。她极聪明,早知道沈以藩这样脾气的公子哥儿迟早会派人来追查她的行踪,所以一早就有捉迷藏的打算。

  柯菲立来了,此刻尚在楼上。

  一大堆记者上去过,也离开了。

  她自己一直守在屋中,两部车子停在车位上,动也不动。

  那班吃正宗咖喱的同志抱着水果与洋酒来探她,也在一小时后告辞。

  我看看表,最迟半小时后她就要动身去飞机场,那个要紧的人,为甚么不与她会合?

  是否约好在巴黎等?

  下来了。柯菲立替她挽着简单的行李,他大概负责送她到飞机场。

  果然,姐弟两登车而去,我急急跟踪,转动车匙,音讯全无。

  我急出一身冷汗,甚么,电池又在这种场合同我寻开心?

  伊人之车已经失去踪迹,我还在小路下折腾,一管车匙扭得要断开来,我下车狂怒地踢车身,寻出电线搭响摩打,忙得浑身大开,忽然听见引擎达达一声,哗,如闻天籁,车子又发动了。

  但现在再追上去,又有甚么味道?他们已在半途中,而阿毋又守在机场,嗟,功亏一篑,怕要被他们笑得脸色发绿。

  我苦笑坐在车内,双手置驾驶盘上,内心失落。

  正在呻吟,忽见一长发女子手持旅行袋急急在大厦门口截车。

  慢着,我瞳孔发光,这是谁?

  这不是夏乐蒂伊利沙白?她一直在柯家,到现在才下来?

  我脑中灵光一闪,一大团疑云如被劲风大力吹散。

  只见她登上一辆计程车,疾驶而去,我连忙跟在后面。

  一点也不错,是往飞机场的路。

  她赶去与柯倩会合。真精采,柯倩的车在等她,按晌喇叭,朝她招手,夏乐蒂探出头去,长发在风中飞舞。

  柯倩到达飞机场,所有的记者包围着她做访问,十分钟后,夏乐蒂独自悄悄溜过关口,神不知鬼不觉。

  此时我再看见机舱名单,柯倩隔壁座位写着:马利合普逊,这才是夏乐蒂的真名字吧。

  阿毋见到我,朝我点点头,继而耸耸肩,他自然一无所获。多亏我那部老爷车,否则我也得交白卷。

  柯倩取出护照,在进闸口时忽然向我微笑,我看向身后,没有人,那么,她的笑脸是冲我而来。

  她向我走来,“郭先生。”她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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