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看深色衣服,脸色苍白,神情忧郁。”
“说什么?”
“他不说话,他只会摇头及点头,但我可以自他眼神猜到他想说什么。”
“来,我陪你逛街,秀珊,相信我,永年不会反对,只是我同你二人,去一下就回。”
秀珊带询问的神情看着门角,忽然笑了,“他说好。”
影思松口气。
趁秀珊更衣之际,影思忽然心血来潮,抬起头来,“永年,你在这里吗?大家都很想念你,心情也不好过,只是,你想,秀珊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她爱你,你也爱她,因此你更加要为她着想,鼓励她面对现实吧,她不能闭关自守,她必需找份工作,养活自己,不幸我们都有一副肉身需要侍候,真不够潇洒,”影思苦笑,“来,永年,帮帮忙。”
说完了,影思坐下来,突觉心平气和。
过一会儿,秀珊出来了。
她一抬头,“咦,影思,你说过些什么?”
影思吃惊。
“永年泪盈于睫,垂头站在墙角,动也不动。”
影思”听,混身汗毛全部站了起来,心中闪过寒意,她双手颤抖。
“影思,”秀珊转过头来,“我不出去了,我要陪着永年。”
影思这时也觉得气氛太过怪异,故不予勉强,立刻忽忽离去。
她在停车场上了车,凝一凝神,才发觉双手均是冷汗。
刚想发动引擎,听见秀珊的声音叫:“影思,等一等。”
影思连忙推开车门。
“影思,”秀珊说:“我还是决定同你出去逛逛。”
在阳光下,秀珊面孔更显得一点血色也无。
“上车来。”
车子驶到市中心,影思才恢复镇定。
“缘何改变主意?”
秀珊低下头,“永年叫我出来散心。”
“啊,那么,他一个人在家,又做些什么?”
“他说他想休息。”
“他不是一直想你陪他吗?”
“他觉得他是太自私了。”
影思沉默。
秀珊长长地太息。
那一个下午,秀珊玩得很高兴,买了新的化妆品,“没想到开始流行金黄色系”添了新装,“小腰身服饰比较适合我”,最后去喝茶,蓦然发觉天色已晚,急急要去。
“我送你。”
“我自己叫车得了。”
“提着大包小包,要等好久,多累,别客气。”
影思极之周到,”直送到门口。
秀珊用锁匙开了门,“我希望还有机会同你逛街。”
影思摊摊手,“欢迎之至。”
秀珊这时才犹疑地问:“影思,你不怕?”
“怕,”影思笑了,“怕谁?永年也是我的朋友。”
秀珊慨叹,“时穷节乃现,幸亏我还有你同志祥这样的知己。”
“是,所以你要为我们振作起来。”
她们在门口道别。
影思转身下楼,忽然听见有人在她耳畔说:“谢谢你。”
影思抬头,“谁?”
电梯口一个人也没有。
谁,谁向她道谢?
她脱口道:“朋友,应该的。”
影思吁出一口气,现在连她都受秀珊影响,认为永年仍在这里。
过两日,志祥同影思说:“我见过秀珊,她说她打算找工作做。”
“太好了!”影思由衷地高兴。
“我已着手替她联络。”
“最主要是她主动愿意出关。”
“她的讲法有些不同。”
影思笑,“我知道,她说是、水年的意思。”
志祥说:“她恐怕还要好长的一段日子才能克服这一关。”
影思又笑,“你已经等了那么久,不妨再稍候,会有结果的。”
志祥涨红了面孔,讪讪问:“我是否很傻?”
影思收敛笑容,“有些人重感情,有些人不,谁敢诽议你,我第一个站出来替你辩护。”
志祥松口气,“影思,你真够朋友。”
“是吗,”影思却十分遗憾,“我妈老说我家女张飞。”
每个周末她都约会秀珊。
有时在秀珊处吃饺子,有时她带了材料到会做罗宋汤,说是说陪秀珊,其实她自己也有个消遣。
秀珊心情好转,倒过来劝她:“影思,你怎么还没有男朋友?”
“在挑选中。”
秀珊提到永年的次数没以前多,可是也绝对不少。
“永年永年,却天不假年,你说多讽刺。”
“我下个礼拜要去上新工了,永年说,他会保佑我。”
“我会永远爱永年。”
真是,谁说、水年不是在她身边呢。
“永年最近怎么样?”
秀珊黯然,“出现次数比从前减少了。”
“他此刻在客厅吗?”
“不,他不在。”
“他到何处去了?”
“他有地方存身。”
“我猜想是。”
“他的能量逐渐减弱,我担心──哎呀,蛋糕烤焦掉,影思,你没调时间掣?”她撇下棋子奔进厨房。
影思站起来,躺到沙发上。
焦了的蛋糕香闻十里,别有风味,可是影思忽然觉得客厅里有人。
她觉得那人就坐在她对面。
她停睛凝视,却什么都看不见,连一个淡淡影子也无。
可是她却轻轻说:“多谢你放开秀珊,那是很伟大的一种行为。”
是叹息声吗,抑或是幻觉?
“能否进一步请求你完全释放她?”
这时秀珊捧着蛋糕出来,“只剩这些了。”
影思连忙说:“客厅有人吗?”
秀珊四周围一看,“没有呀,只得我同你罢了。”
影思不出声。
“我们出去吃吧,来,影思,喂,你在想什么?”
过没多久,秀珊便习惯她的新工作,生活忙碌起来。
这时,影思结识了一个很有趣的年轻人,约会频频,故与秀珊见面次数锐减。
月初却一定吃顿饭。
“影思,志祥向我求婚。”
“你怎么说?”
“咦,你并无意外。”
“大家都知道他深爱你。”
“他需给我时间。”
“别叫他等太久。”
秀珊低下头,“我不愿意搬家,我怕永年认不得地方。”
影思终于忍不住说:“永年在另外一个世界里,那里比我们这里好得多,没有病痛疾苦,人人平等喜乐,他不会念念不忘这个世界,他会渐渐淡出。”
秀珊哭泣。
“问题是,秀珊,你肯让他走吗?”
秀珊点点头。
“那么,他可以安息了。”
秀珊哭个不停。
影思轻轻说:“过去一年,你真的吃了不少苦。”
秀珊不语。
“你算是坚强的了,秀珊,我们都为你骄傲。”
秀珊与影思紧紧拥抱。
影思松口气,知道她可以去忙自己的事情。
不久,同事们便传志祥有了对象。
几个年轻的同事口没遮拦,议论纷纷。
──“是个寡妇。”
“一定有过人之处吧,不然怎么会──”
“若是影思、雪玲那样的人物,倒也罢了,真替他不值。”
“他却不知多高兴。”
“有一日我也走这样的运就好了:对象条件比我高百倍,多放心。”
“你不会觉得是”项负担?”
“咄,只要他爱我,我就坦然承受,怕什么?”
“说得好。”
影思当然没有听到这番话。
即使听到了她也不会学给志祥听。
她这个人,一向报喜不报忧。
假如有人问:“告诉我,影思,老张同小李有无说我坏话?”
她一定答:“没有没有,你别多心,他们不是那样的人。”
事实上,谁不说谁的闲话,知来无益,不如不知。
那种闲话,当事人说完算数,何必搬弄是非,小事化大。
这是影思做人处世一贯态度。
秀珊生日。
影思并无声张,只是选购了精致的礼物,说是上门坐一会即走。
秀珊来开门。
小公寓里放满白色鲜花。
秀珊笑问:“影思,是你送的吗?”
影思摇头,“明知故问,当然是志祥做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