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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页

 

  事前姑姑仔细打听过:“上司是不是女性?”

  少莉答:“三个老板都是先生。”

  姑姑才放心地替她选择套装。衣服与上司相同,并不是什麽有趣的事,少莉再少不更事,也懂得处世道理。

  少莉心里咕哝,唉呀,这笔服装费可以走遍大半个欧洲了,要命。

  一上班就知道人要衣妆这句谚语太太太太太有意思,她看上去就是特别精神点。

  一算,竟也九个月了。

  第一次发薪水,买一条丝巾送给母亲,老妈竟感动得回房去哭。

  后来少莉发觉母亲在翻阅她孩提时的照片。

  头上扎两角小辫子,浸在泳池里,抓紧一只小小鸭子浮泡。

  少莉也恻然。时间过得太快太快,连她都不相信十多年弹指就过,小少莉已经成年,经济独立。

  呃……一半独立,虽然仍然住家里吃家里,至少已经毋须滩大手板问拿零用。

  前一阵子车太太说:“孩子一下地,见风就长,真可怕,再过几年小少莉会结婚生于,我想到那里,混身寒毛都竖起来。”

  幸亏流行迟婚。

  少莉取起手袋,打算离开办公室。

  同事问:“去喝一杯?”

  她摇摇头,身上怪粘的,想回家洗澡。

  她一向最乖,同事笑笑送她出门。

  找对象,要谈机缘巧合。

  要碰到,总会碰头,在某一个地方,刚刚、恰恰、偏偏就是见到他。

  少莉在微雨中站了一会儿,霓虹灯初上,凉风吹上来,很有点春季的意思。

  她扬手叫车子。

  “请。”有人说。

  少莉抬起头,咦,又是早上的年轻人。

  他正朝她笑呢,显然也认出了她,再度客套一次。

  “一起吧,”少莉说:“你也在附近上班是不是?”

  但年轻人说:“我不是回家。”

  少莉马上涨红面孔,腼腆地叫司机开车。

  真多嘴,她责怪自己,而且十句话说错九句。

  少莉跟姑姑出去见过几次客,只见她谈笑风生,无论是天文地理,政治经济,皆头头是道,同熟朋友更自嘲嘲人,莫不恰到好处,场面因她而热闹起来。

  这种本事,少莉自问学一辈子都学不会。

  眼看二十三岁了,还幼稚不堪,太不长进。

  一直懊恼到家里。

  那位男生,长得真不错,下雨天也同她一样,穿着白皮鞋,也是个白鞋主义者?

  姑姑来做客人。

  少莉放下公事包迎上去。

  她一打量少莉!“怎么,黑眼圈都捱出来了?”

  车太太嘀咕,“神经病,不知打的什麽算盘,薪水只比家中阿一姐好一点点,天天早出晚归。”

  “很累。”

  车太太说:“日日下班就是这句话。”

  姑姑笑,“成日在家,人很难长大。”

  车太太胜小姑一眼,“别指桑骂槐了,你敢说我没长大过?”

  “你多这个心干吗?”

  “我若真多心就不会说出来。”

  少莉也不知她俩虚实,反正这一位车小姐同那一位车太太,两人过的是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当下车太太说:“你鼓励她做下去干什麽呢,做到顶尖,月薪不过几万块,还不是自己的事业,老板要裁员,立刻得收拾包袱。”

  少莉只得耐心分析,“妈妈,话不是这样说的,出来做过事,到底明白些人情世故,知道生活中的难处,学会处世,懂得体谅别人。”

  车太太一听这话,不怒反笑,“这不是取笑我不成才吗。”

  “你不同,”少莉连忙说:“你是唯一通情达理的太太。”

  “越描越黑!”

  她进房间去了。

  姑侄两人相视而笑。

  少莉终於说:“时代两样了!有事业的女性才叫人敬重,”她停了一停,“别人怎麽想不要紧,要让男伴看得起才重要。”

  “这麽说来,你打算做下去。”姑姑有点安慰。

  “不然怎样,我对父亲那家绸缎店又没有兴趣。”

  上门做衣服的都是老太太,极琐碎,一耗半日,遂幅料子挑,文的嫌素,花的嫌俗,疙疼得要命。

  店已经开了三代,一直有老伙计侍候,此刻连车太太都不大上去。

  姑姑数口气,“连我都没兴趣,别说你了。”

  少莉微笑。

  “为什麽像有难言之隐?”

  少莉说:“可能是疲倦,不想说话。”

  其实不是,工作辛苦,倒还其次,假期短聊,才寂寞无比。

  说也奇怪,不久之前,少莉还像个大孩子,放下书包,倒在床上,和衣即可憩睡,醒了就拚命的吃,很粗浅的食物,都津津有味,一边尝一边夸奖:“哗,好,一流,美味,没话说,真精采。”

  陪父亲去打网球已算是节目,玩得兴高彩烈,要不就躺沙发上看电视,听音乐,听电话。

  大学堂出来之後,整个人变了,瘦掉三公斤,去尽所有婴儿肥,心中忽然多了许多无以名之的要求,於是沉默下来。

  她盼望有约会。

  这并不难办到,但是要等待适合的男士来约,就还需等待。

  少莉所用各种推搪约会的籍口有时十分难以置信,男同事看着她娇俏的小面孔,不想强她所难,呆半晌,也接受了这些理由。

  像“星期天早上一定要做礼拜我们家是基督徒”,“我祖母自美国回来,这一两个星期都得陪她”,“我在学法文,旷课的话,老师会驾”,当然少不了那千年旧计“我不舒服,想休息”。

  说多了,人家都知难而退。

  像今日这样,邀请人家上车,是绝无仅有之事,却又遭对方推辞。

  姑姑吃完饭之後告辞,少莉在电视机前坐一回儿,闷纳地回房间。

  车先生问太太,“这是怎麽一回事?”

  “工作太辛苦。”

  “不像呢,家有妙龄少女,却不闻电话声,也无人送花与糖果上来,大告而不妙。”

  “你应当开心少莉没有乱来。”

  “只要她开心我便开心。”标准父亲如此说。

  少莉躺在床上,用一只手托住下巴沉思,想到这是少女在烦恼时最常用的姿势,不禁笑出来。

  是老少女了。

  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已经把她当大姐姐、

  每天清晨,少莉总会在附近山径缓跑,清晨六时半是一天之内最美的时刻,可惜父母亲总要睡到十三点才肯起床。

  少莉跑起来像一头小鹿,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一点。

  她看到一个熟识的背影,不由自主追上去。

  那人听见身後脚步声,也慢下来。

  两人打个照脸,少莉笑一笑。

  正是那个年轻人。

  他不向她报上姓名,她也不会说什么。

  “早。”他说。

  她也说:“早。”

  他不再说什麽,向前跑去,少莉觉得有点僵,索性跑向另外一个方向。

  她知道他住在附近,早有预感会时常碰见他。

  不知怎地,那日少莉就是跑多了几个圈,以致身体失去预算,双腿有点酸痛。

  人家很客气,很礼貌地推却了少莉一而再地提供的机会。

  她回家淋浴换衣服,问父亲借了车子,开出门去。

  没有再碰到什麽人,是她的运气。

  从车子倒後镜看看自己,是不是少了一份性格,所以吸引力大减?

  少莉见过许多性格鲜明的女子,不消片刻,便能使旁人留下深刻印象。

  她喃喃自语:“我就不行,永远模棱两可。”

  穿衣服,尽挑素色,不喜欢荷叶边,蝴蝶结,也不穿低领口,大袖圈,绝不会挑格子、点子、大花。

  浅灰紫色是她最喜欢的颜色。

  她不是不合潮流,而是另有派别。

  父亲的车子体积较大,少莉用了一点功夫才把它停好,一松刹车,车子流後,她听见轻微一声破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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