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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页

 

  “偏见?不如说这是长期的研究结果。”

  “她为什么要做一场戏?”

  “好让你内疚喝醉出丑。”

  我微笑,“真奇怪,夫妻开头往往是相爱的。”我说。“爱恨其实只有一线之差。”

  他看我一眼,抹干面孔,“你呢,你对我如何?”

  “你可不可以改行?”我苦恼的问。

  “改行,你真的要我改行?”他反问。

  我点点头。

  “我能做什么?现在我与公侯伯爵晚膳,周游全世界,赚漂亮的年薪,比比,世上一切都有牺牲有代价,天下没有免费的事,我放弃这一切,就变成一个普通的人,你以为你还会爱我?”

  我不出声。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你将就一点好不好?”他笑,“至少赛完车,我可以与你在欧洲玩个够。”

  也许司徒太太说得对,他并不需要爱,但是我自己也不十分肯定,如果他变为一个非常普通的人,我还会不会这么着迷于他。

  “在想什么?”

  “司徒,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才好。”

  “想离开我?”他笑。

  “你还笑得出?”

  “你才不舍得离开我。”

  “你太托大了。”我说:“但即使我离开你,你也毫无损失。”

  “没有损失?”他冷笑,“没有损失?”

  他紧紧的拥抱我。

  我们随即到欧洲去了,游遍了湖光山色,我一生人中再也没有更畅意的假期。

  司徒说得对,世界上每件事都要付出代价,如果我真认为一切是不值得的话,我可以离开司徒。

  但是他给我这么多的快乐……

  我们一直在一起,每年他会出赛三数次,在那几天中,我简直痛不欲生,整个人浸溺在苦海中,但每当赛后,我又渐渐复苏。

  在这一年中我没有再见过司徒太太,但是我已成为司徒的正式女友,很多人认得我知道我。

  司徒曾经狡猾的说:“比比,再也没有人会要你,每个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就是这样。

  我在矛盾心情下渡日,一时我是全世界最快乐的女人,一时我又是最痛苦的一名。

  时间过得快,我已经失去我的工作,失去自我,依附在司徒的身上。

  长此以往,我想离开他也不行,他把我照顾得那么好,车子、房子、衣服、首饰、要什么有什么,他只要我跟着他走,陪伴他。

  平时他的心情很好很明快,是个最佳的伴侣:风趣、英度、豪爽、周到,而且专一——信不信由你,他没有旁的女人。

  但是,他没提到结婚的问题。

  以前他说是司徒太太不肯离开他,现在呢。

  以我俩目前的关系,应该无话不说才足,但不知恁地,我比以前更矜持,他不开口我不出声,他不自动给我的我不会向他要。

  连我都觉得自己僵。

  廿八岁生日那天,他带我出去吃饭,将一条钻石项链系在我脖子上。

  他说:“比比,对不起,浪费你的青春。”

  我眼睛濡湿了,女人就是这么容易心软。我说:“没认识你之前就早没青春了。”

  “要嫁个好的男人,生儿育女,也不是没有机会的。”

  我说:“放弃了这些机会也不足惜。”

  “嫁给我也可以,但是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做寡妇。”

  我一惊,手中的香槟倒翻了少许。

  他说:“这是实话,我太太已答应离婚,我们已经办妥手续,但你会不会嫁我?”

  我呆视他。

  “哪一个赛车手不是死在跑道上?没有一个能及时退休。”

  “不要说下去!”

  “何必逃避现实?比比,你应当知道这是事实。”

  我将头伏在桌子上不响。

  “比比,你考虑考虑,想想与我结婚是否太差。”

  我知道,在他来讲,这算是求婚了。

  我低下头,“司徒太太——”

  他打断我,“我们已经离婚。”

  “好,我考虑。”

  他又高兴起来,“比比,祝你生辰快乐。”

  “谢谢。”我也勉强的笑。“干杯。”

  “比比,我这个人不善表达感情,你应知道我对你的心意。”

  “我全知道。”

  这么多生日,以这个过得最最难忘。我深爱司徒,嫁与不嫁根本无所谓,一张婚纸并不代表什么,我知道自己的心。

  他说:“下个星期,我要到利曼去。”

  我的心立刻抽搐。

  “最后一次。”他说。

  “最后?”我忽然听到最坏的兆头,“不!别这么说。”

  “怎么了?”他莫名其妙,“你听了应该高兴才是呀,不老是叫我停止赛车吗?”

  我回过神来,“怎么,你肯改行了?”

  他耸耸肩,“没法子,想学做生意,若失败的话你注定没福享。”

  我笑了。

  “为什么还要到利曼去?为什么?”我问。

  “女人真是贪得无厌。”他诧异的说。

  我惭愧,便不再出声。

  他的妻恳求他七年,他都不肯放弃赛车,而为了我,他一下子就下了决心,我不应再多言语。

  这真是我最快乐的生辰。

  到达利曼,当地的报纸照例大页大页地刊登着他的消息与照片,把他捧到天上去。

  同时他也透露了将要退休的消息,更加引起轰动的反应。

  记者访问他:“正当盛年,退休不可惜?”

  他微笑答:“为了我所爱的女人,并不可惜。”

  读了这样的报道,我落下泪来。

  这是最后一次提心吊胆,以后再也不用彻夜不眠地等待他回来,听到车子引擎声不必心惊胆颤,我们可以到幽静的小镇去隐居,可以有时间生儿育女,细说过去,详谈将来。

  他的优点并不单靠名气存在,我相信我们可以相处得很好很好。

  如果司徒不反对,我们可以生很多孩子,柔软的、粉红色、天使般的孩子……想到这里,我心花怒放。

  利曼大赛我破例坐在现场。

  广播员对着看台的人山人海作出报导:“七号是司徒杰奇,稳操胜券,这是司徒退休的最后一次出赛,司徒是著名的长胜将军……”

  有一个人的手搭在我肩膀上。

  我抬起头,“司徒太太!”我诧异她还会出现。

  “我不再是司徒太太,相信不久将来,你会做司徒太太。”

  她坐在我身边。看上去仍然风华绝代。

  我忍不住兴奋地同她说:“司徒决定退休了。”

  “是吗。”她淡淡的说。

  “怎么,你不相信?”我间她。

  她淡淡一笑,“这话我每隔两三年总会听一次,他戒不了这个瘾。”

  “什么?”我如堕在冰窖中,“以前他也说过要退休?”

  “他对外也宣布过退休,我可以将剪报给你看。”她声音越来越冷,“这是他一贯的伎俩,于是你感动了,他的目的也达到了。”

  我忽然对她起了反感,“如果他骗我,那也不过是为了讨我欢心,这是值得的——他不爱我的话,何必这么麻烦?况且我相信他,他一定会为我们的家庭退休。”

  “你很有信心哇。”她讽刺的说。

  我却柔和地答:“做人若没有信心,那就不是一个快乐的人。”

  她的脸色苍白了,站起来离去。

  可怜的女人,她至今还是这么爱司徒。他们到底是因什么分手的呢?不单是为了赛车吧,将来司徒总会告诉我。

  赛事开始了。

  奇形怪状,彩色缤纷的车子在跑道上排列好,助手们卖力地作最后检查,彩旗一挥,炮车呼啸而去。

  我一颗心吊了起来。

  司徒的七号车紧紧地被八号与三十七号紧跟,车子如子弹一般的咆吼而过,观众兴奋地发出呼叫,大部分站了起来。

  报导员叫道:“这条赛程有三个死亡弯角,但司徒杰奇曾在此处出赛三次,其中两次荣获冠军,对司徒来说,不成问题……咦,怎么一回事?司徒的七号车滑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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