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毛骨悚然,接著,她查看电子邮件,却并没有重要讯息。
噫,母亲还没有回来。
子昂十七岁之前她很少单独外出,只怕子昂一个人在家会闷,两母女说说笑笑消磨了时光,一切以子昂为重,此刻,女儿成年,她恢复自由身也是应该的。
电话响了。
「子昂,我是隆德媛。」
子昂一怔,陆女士是她顶头上司,平时不大见面,今日怎么会找到她家里来。
「啊是,有什么事吗?」
「明日下午我家请客吃英式下午茶,你可要来?」
这可怎么推辞呢,只得笑说:「要带什么来吗?」
「人到已经可以,是我多事,决定把未婚适龄的男女朋友请到一起,介绍你们相识,你不反对吧?」
「很有趣。」
「下午二时请到我家蔚蓝园。」
「是是是。」
亏得陆女士有这种雅兴。
她本身听说从来没有结过婚。
也好,终于有约会了。
英式荼会,该作什么打扮?应该穿那种一件头花裙子吧,配端庄、淑女型半跟鞋,对,记得戴一副珍珠耳环。
子昂并没有那样做,她只穿白衬衫蓝卡其长裤就到蔚蓝园去。
有客人比她早到,于昂一进门便喝采声,大厅落地窗外是蓝天白云以及一望无际的南中国海,怪不得叫蔚蓝园。
她与主人招呼过便走到露台坐在一株开满红花的棘杜鹃下眺望海景。
「可以想像你会喜欢海。」
子昂转过头来,「咦,」她说:「这是偶遇吗,次数太多了,令人生疑。」
来人正是那英俊的年轻人陈日生,今日他衣著随便些,头发较为蓬松,看上去反而自然。
他在她对面坐下。
子昂立刻用目光去找他的另一半。
呵,看到了,尤嘉丽一身粉红色名贵套装,正与女主人寒暄,对,她也算未婚。
子昂不由得微微笑。
这个陈日生真好,陪年长女伴出席所有场合,服侍周到。
这时,尤女士也看到了他们,婀娜地走过来,子昂避都避不开。
陈日生站起来,「让我来介绍。」
子昂心中咕哝,谁又想认识阁下呢。
陈日生亲昵地握住允女士的手,不知怎地,子昂觉得他是真心的,只听得他说:「妈妈,这位是王子昂。」
子昂呆住,要费一点劲才合得上嘴。
她连忙说:「这么年轻,只像大姐姐。」
允女士笑了,脸上的劲厚粉底差些剥落,她向子昂致谢:「幸亏你拾到那件玉佩。」
今日,她也戴著它。
阳光下玉佩碧绿通透,比灯光里更加好看,子昂仍然觉得买不到它是一件憾事。
北女士夸张地转到另一角落交际。
这时,陈日生咳嗽一声。
奇怪,子昂忽然不觉得他的脸色太白了。
「你母亲十分时髦。」
他感喟,「从前她很保守,大病一场,改变了人生观。」
「甚么病?」
「癌症,暂时已治愈,希望不会复发。」
子昂耸然动容,「不会的,一定无事,吉人天相。」
陈日生微笑,「谢谢你。」
「所以,你尽量抽空陪著母亲吧。」
「是,这一年相处,比以往廿年的时间还多,偏偏父亲又在这种时分离开了她。」
真没想到艳妆夸张的她背后也有一个这样的故事。
子昂沉默了。
女主人在另一边高声叫:「茶点已经准备好。」
「对,」子昂问:「你知道今日我会来?」
「是我恳请表姨办这个荼会。」
子昂没想到她是主角。
「为什么费那么大的劲?」
他微笑,「我有一个同学,为着见喜欢的女孩一面,在雷雨中等了一夜。”「有无被雷击中?」
「被你猜到,他身边的大树被劈成两半。」
「他呢?」
「烧焦头发而已。」
「值得吗?」
「他说他一生都不会忘记那件事。」
子昂点头,「不过,如果她也喜欢他,她不会叫他在雨中等。」
「他们都还年轻,不知道什么是真情。」
女主人走过来,笑问:「一见如故?」
陈日生也笑,「还好,没有打架。」
陆女士说:「你看林志娜与张逸忠,以及梁贵星与郑源霏,已经在说晚上请去何处消遣了,你俩加油呀。」
子昂笑而不语。
「今日希望能撮合三四对情侣,也不枉我忙一场。」
陈日生问子昂:「今晚可有空?」
「我有事,要替老板写讲词。」
陈日生颓然,「你仍让我在闪电下等。」
子昂不语,稍后就告辞了。
颖敏来找她吃日本茶,子昂欣然赶的。
她把事情告诉好友。
「呵,是母亲,不是户头,那多好,误会冰释。」
「但是,仍然没有那种感觉。」
「大家都在等,也许永远等不到销魂的感觉。」
她俩一边喝清酒一边感怀身世。
那天之后,王子昂再也没有碰到陈日生,她工作忙得不可开交,被调到特首办公室,一人做三人事。
要觉得寂寞,也得有时间才行,她都累得睁不开眼来,并无类此烦恼。
渐渐她的梦换了另一模式,她不再梦见少年的她在父亲家借贷,最近她的梦老与工作有关:机密文件失踪,同事在重要发布会生病…?
醒来之后,她感慨地同自己说:“再世为人了。”
暑假,母亲邀请她坐油轮环游地中海,被她婉据。
“海还没有吸引到那种地步,你自己去吧,玩得高兴点,如有艳遇,尽情享受。”
母亲出门,子昂肆无忌惮工作到深夜,周末在家里开会,到处都是同事用过的杯蝶,钟点女工进门时吓一跳。
原来一个人住会那样自由。
那一天,子昂绝早回到办公室,已有信差在等她。
他递上一只扁平盒子,“王小姐,请签收。”
子昂纳罕,谁送来,是什么东西?
拆开一看,呀地一声。
盒子里是一条白金镶钻项链,链坠正是那块她所熟悉的翡翠。
盒里还有一封信。
子昂连忙拆阅。
“子昂,家母不幸病发辞世,享年五十三岁,我继承了所有遗物,包括这件玉佩在内,当日,珠宝店负责人曾说,你准备买下它,可是迟来向隅,今日,正好原壁归赵,敬请笑纳。”署名是陈日生。
子昂愣住。
信上并没有留下通讯地址,子昂无从与他联络,礼物一时也退不回去。
她取出玉佩戴上。
子昂愿意以原价买下它。
那天下午,比较空闲,子昂特地拨电话给旧上司陈德媛。
「咦,子昂,大红人,怎么想起我来?」
于昂不好意思地陪笑,「向你打听一个人。」
「谁?」
「陈日生。」
「呵,他母亲上个月病逝你可知道?」
「听说了。」
「办完事情,他回多伦多工作去了。」
于昂到现在才问:「他有职业?」
「咄,陈日生是多市十分出名的儿童病理医生。」
他?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是否想要他地址电话?」
「正是。」
「已经浪费了大半年时间,子昂,大胆一点,别逛花园,有什么心事要直接说出来。」
「是是是。」
回到家,她推开写字台上所有文件,取出钢笔白纸,写信给陈日生。
「……工作没有成绩,不敢有旁骛,今日收到你送来的玉佩,蓦然发觉,除出真正想得到的,其他一切也已经得到,是否应当进一步追求生活中理想……」信越写越长,足足一大叠,要用大号信封才装得下。
子昂立刻到邮局挂号寄出。
得不得到回音不重要,王子昂已有足够勇气去面对感情。
接著那个星期天,刚好母亲回来,“醒醒,醒醒。」,把沙发上的子昂推醒。